“你这回应该跟他一块去,反正,还不急……”龙主低叹。就当是留下更多回忆之旅,赖也该赖着去,若有个万一……才不会遗憾嘛。
珠芽转过头,鼻下两管血痕,淡淡在海间晕开,她伸手去捂,只见指掌间,捂不住的血雾,仍旧弥漫。
龙主看不过去,替她止血。
这只小蚌娃,向他央求过,在她身上施术,将过量饮用养益汤的后遗症,隐藏起来,只有囚牛瞧不见的时候,才会发作。
“我希望能早日帮他,多早一天,囚牛就能少受一天的苦。”她何尝不想陪囚牛一块去?他亲自开口邀她,这是多诱人的要求呐……
囚牛少受一天的苦,你呢?你的辛苦,不就得提早了吗?龙主选择静默,不开口,叹息在心里。
他毕竟是怎么的父亲,仍是将儿子置于最优先的考虑,她是正确的,他不该心软。
“孕珠需要时间嘛,上回那颗小真珠,我花了大半年才做成,修复宝珠要不要更久,我也不确定,万一得耗上十几二十年,早点做,不用让囚牛等太久。”她还是笑容灿烂,憨憨娇娇的。
若龙珠蚌修珠一事,失败了,才好让龙主应变,有充足的时间,替囚牛寻找其余补救办法——她早已拟妥计划,不要把赌注全押在她一人身上。
她也会担心失败呀……
“龙主大人,你上回不是掂过我的蚌身大小,说我长到可以进行补珠的程度了?”她已非昔日的小小蚌,拥有合掌并拢的宽度。
龙主颔首:“我能将他的宝珠缩为拳头的四成左右,依你现在的蚌形,确实可以。”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准备准备,看你何时方便,我们来进行补珠的大工程吧!”珠芽很有干劲,热血沸腾。
“不需要特别准备,也不过是把宝珠放进你身体里,但……小蚌,这可能有生命危险,你……才是要做好准备的人。”龙主瞅着她瞧。
他不忍告诉她,当年替他补珠的龙珠蚌老友,死法,何等凄惨……
如意宝珠在体内迸碎,锋利如剑的碎片,仿似千刀万剐,将老友的蚌身……切割得鲜血淋漓,几乎体无完肤……
怕说了,她会恐惧、会后悔、会不愿拿性命去试。
珠芽的响应,是弯眸微笑,笑得毫不担心:“我准备好了。”
这个笑容,是已有觉悟?抑是……信心太满?
“我会先以术力凝聚宝珠,暂且助它恢复原状,但无法持久,二十日内,术力逐渐消减,宝珠会裂回破损的情况,碎片扎进肤肉里,恐怕相当疼痛——”龙主稍稍说明接下来的作法,以及,她可能遇上的状况。
“二十日内,只要用珠液,赶快把宝珠包裹起来,或许,宝珠也不会裂开,对吧?”她乐观接道。一层一层,抹上,裹上,再来,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最好的情形,是如此没错。”
“囚牛会察觉到我吞了他的宝珠吗?”被囚牛发现的话……很麻烦,她猜不出来囚牛做何反应。
是乐见其成?还是严厉反对?
“隐藏宝珠气息的法术,我会再加强。”
“那,择期不如撞日,就今天?”她心急的模样,简直教人误解,她要做的事儿,是攸关于她自个儿的紧要大事。
夜长,梦多,既然要做,一鼓作气也好。
龙主同意了。
“就今天。”
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龙主取来宝珠,将宝珠缩得精巧,她恢复原形,打开蚌壳,让龙主置入宝珠。
大功,告成。
“疼吗?”龙主关心的问。
“不疼,只是卡卡的,一时还不习惯。”珠芽摸摸沉甸甸的腹间,诚实回道。
宝珠圆润,并无扎刺的痛感,仅有异物存在的不适。她能忍受。
“希望我们背着囚牛做的这些,能有圆满收获。”宝珠能成功修复,这颗小蚌娃,也能平安无事、毫发无伤……龙主是真切地如此希冀。
珠芽完全赞同,用力噙笑,认真点头。
当晚,她用水镜和囚牛见面,满脸堆笑,瞧得出心情极好。
眉目间,像沾了糖蜜,全是甜的。
没想到,一切这么容易,而且,没有她预料中的痛楚或失败,让她越来越有信心,说不定……宝珠真能由她修补完整呢。
到时,囚牛不知有多开心呢,嘻嘻嘻。
八成会抱起她,狂喜地旋转、旋转、再旋转……
光幻想着,脑袋都幸福地晕眩起来了。
“今天,我做了一件很棒很棒的事哦,我都忍不住骄傲起来了呢。”她藏不了话,自然要分享给他。
“是什么?”囚牛本能问道。
“秘、密!”可惜还不到能坦言的时候,只能卖关子,不过无损她的喜悦,她笑咪咪的,轻吐教人气结的两个字。
“既然是不能说的秘密,你还起了头,存心要吊我胃口就是了。”他睨她一眼,完全睨不掉她的一脸晴朗。
“我还以为,因为送我出城,没人管你,你才会心情大好。”他淡淡酸她。虽不乐见她郁郁寡欢,但她对分离所表现出来的反应,未免太欢乐了点,真是……不甚公平。
“才不是哩!总之……就是很捧的事啦!总有一天告诉你,敬、请、期、待!”幼稚且甜美地,长长拖着尾音,挠人心痒。
“别被参娃她们拉去做些坏事。”这小蚌娃,遭人带坏的可能性很大,傻傻地,跟着别人使坏。
“以后你就知道了!”哼哼。到那时,你可别笑得比我更乐、更大声哦!
“这次,传闻中的宝珠消息,又是乌龙一场。”囚牛正是为此消息离开龙骸城,前往海蜘蛛之巢,印证是否有宝珠下落。
他连连赶路,以最快速度抵达,疑似宝珠之物,不过是海蜘蛛的卵茧。
她一点也不惊讶,没有前几回,乍闻消息有误时,脸上失望明显,比他还更难过,相较起来,她这次……好镇定。
她的镇定,来自于她清楚宝珠在哪儿,下意识抚肚,真想告诉他“你别再奔波了,宝珠在这,我正在帮你补好它,你再等等,再等我一阵子”……
结果还是只能笑着,安慰他:“你别急嘛,我相信宝珠很快就会出现,重回你身边,你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未来变成怎生模样,不用假设去想,如何伤害自己,才能保护他人;你可以开心就大笑、生气就大怒,不用压抑,尽情随心所欲……”
“你说得……像是知道珠子的下落一样。”
“可能吗?”她呵呵反问。
当然不可能。这答案,毋庸置疑。
她又缠着他,说了好些话,直到她在水镜另端,不敌睡意袭来,憨沉睡去,唇角悬挂的笑容,不曾卸下。
“囚牛……我帮你……”梦呓里,仍是嘻嘻咭笑,含糊说着,仅有几字清晰可闻。
梦中,有他。
囚牛为此,露出淡笑。
“梦见要帮我吃掉一整盘的红藻鱼饺,还是醉甜虾?小贪吃鬼。”指腹轻轻点向水镜间,她腮帮子的部分,只扰了一池波乱。
他说着她听不见的笑斥,以及宠溺,轻道晚安。
不撤收水镜,让她的睡颜,与他相伴。
第9章(1)
珠芽近来以蚌形居多,安分窝在软床上,乖乖补珠。
这是她生命中,最重大的一件事。
她不许自己出差错,要照顾好自己。
她现在可不是单独一颗蚌呢。
软嫩的身躯,翻转着甜美的负荷,滚呀滚、磨呀磨,不时将它旋转翻面,每一处,都均匀濡润,仿佛是抵玩在舌尖的一颗糖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