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寻着了吗?
龙主凝向她,苦苦一笑,笑容绝望:“他的如意宝珠,摔个粉碎。”
粉碎。
这两字,一点都不夸张。
在珠芽百般不信下,龙主让她眼见为凭。
她看见囚牛的如意宝珠,随的七零八落,大小残块参差不齐,散落金匣之内,狼藉不已。
“宝珠承受了于阳的攻击,再由高空坠海,我找着时,外观无损,岂料,手一碰,它应声迸裂,变成这副惨样……”他那时,吓得险些给忘了,要赶快收齐宝珠碎块,连一粒珠尘都不能少。
“我不敢去想,老大知道实情后,会不会大受打击,一瞬间……就被狠戾绝望吞噬,连让众人措手反应的时机都不给。”
平息逆鳞,唯宝珠而已。
宝珠若碎,对任何一条龙来说,皆是最大震骇。
那代表着,永远失去宝珠的龙,将会脱离自己的掌控,再也无法凭己之力,只能等待戾气侵占,任杀意上心,眸中看不见半点怜惜,仅剩冰冷。
“所以,你瞒着他……但,他怎会察觉不到,宝珠就在城里?”
“我自然有对宝珠布下护咒,不仅如此,金匣上也施了术,盖上匣盖,宝珠可以完全隐匿。”双重的防护,才能瞒过囚牛呀……
“……若把宝珠粘回去,完完整整粘回去,能不能帮上囚牛?我帮他拼!我帮他把宝珠一块一块粘好!”
“别白费功夫了,我不知用了多少回,试图使它恢复原状。”龙主动动指,宝珠碎片自动归位,仿似时光倒转,由碎变全,一整颗金光闪闪的如意宝珠,静躺匣中。
她惊喜露笑,也仅维持一瞬间,龙主法术一止,宝珠“啪”的一声,又碎成原样,连同珠芽的笑靥,一块迸个粉碎。
“怎么这样……”她鼻腔酸软,若她这种无关之人,都会因为宝珠而感到无力、绝望,那囚牛如何是好?
他的宝珠,唯一能扼制心绪的重要宝珠,碎得不成形状,亏他往返寻觅了那么久,疲惫、失望……她不敢再想下去。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寻找替代的东西,或是能修好宝珠的神仙……”不,说放弃还太早,或许,世外仍有高人,拥有神力,能补天底下任何破损;或许,不是非得宝珠不可,尚能依靠他物,来平稳龙的野心——
“我试过无数之法,请托过无数个人,能问的,该找的,可以尝试的,没有一样少做,其中……”龙主停顿,顿得珠芽随之屏息。
“其中?”
“其中,不乏传言……能为龙族,修复宝珠的龙蚌老友。”
“龙珠蚌……”珠芽眸儿瞠大。
呀,她想起来了。
听说,龙珠蚌孕出的珍珠,似极了龙族的如意宝珠,相传,远古祖先若需修复如意宝珠,便得寻觅龙珠蚌,将宝珠置入,由它们包覆受损宝珠,一段时日后,宝珠可恢复原状……她听囚牛提及过!
但……
“龙珠蚌……也补不好宝珠,是吗?”
问了,也是白问。
倘若,龙珠蚌真有修复宝珠功用,囚牛的宝珠,现在怎会是粉碎状态?
“我不清楚传言真伪,因为老友他……在过程之中死去了。”忆及老友,内疚与歉意,同时浮上龙主心头。
老友热心相助,却也为此葬送性命,唉。
“宝珠修补工作,仅进行了初初,未能肯定再假以时日,是否真能补好就……”龙主再道,又是一声叹息。
珠芽静静沉思,咀嚼龙主这番语意。
未能肯定再假以时日,是否真能补好……
或许,可以。
或许,龙珠蚌的传言,千真万确。
望向沉睡的囚牛,珠芽的水亮眼眸,更坚定数分。
一定,可以。
一定,龙珠蚌的传言,千真万确。
一定。
“我来,让我来,我要试,我要修补如意宝珠。”
她软软的嗓,充满振奋力量,字字勇敢无惧。
听见她的答案,龙主未见欣喜或意外。
“不瞒你说,我留你下来,用意也是如此,你若心甘情愿,当然是最好;你若抗拒不从,我一样没打算放掉你,使出强烈手段,亦在我考虑之中,大不了,命狻猊再使一回言灵,逼你就范……”龙主不想骗她,佯装伪善脸孔再编织谎言,全数实话实说。
原来……龙主当日急匆匆将她困在龙骸城,正是打算用她修补宝珠?
“囚牛知道我留下来的……用途吗?”
“他以为,找到宝珠时,宝珠有损,才用得上你,否则,我想他不会阻止你饮‘养益汤’。”
“养益汤?”
“你还太娇小,蚌身容不下宝珠,养益汤是补药,强身健体,滋补中气,以及……加速成长,早点把你养大,就能早些尝试修补宝珠,没料到,他却不让你喝。”
那碗黑黑浓浓,害她猛烈流鼻血的药汁,便是养益汤?
囚牛明知道喝汤才能她长大,也许有朝一日,需要她的帮助,他却不忍看她受鼻血之苦,毅然要鲪儿停药。
他还在替她着想呢。
囚牛……
心里,又是暖,又是酸。
暖的是他那小小的,窝心的,不顾他自己的体贴;酸的,是她对他的担心,对宝珠修复成否的忐忑。
“我可以继续喝养益汤,让鲪儿再给我熬,分量再加倍,把之前少喝的,全补回来!”她小脸坚决,不容撼动,下定决心——
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养得又大又壮!
“你……真的愿意试?很可能……会死。”
“我要试,我要。”
她回以笃定的颔首,那力道,毫无畏惧,没有迟疑,连龙主也动容。
“好,我们来试……”
第8章(1)
进食
无论何时何地,他看到她,都在进食。
是有……这么饿吗?
几口吃掉红藻鱼肉饺,一边朝手中那串海龟蛋进攻,嘴儿塞满满,双腮鼓成可爱的圆形,让他有股冲动,想伸手戳去,试探那脸颊的柔软程度。
他注意她的同时,她也在看他。
真的……又恢复成原来的囚牛了。
龙鳞不见了,金眸覆上一层浓黑,那股艳佞娆魅,消失无踪。
他奏着箜篌,姿态风雅静逸,十指抚捻,篌音悠扬流溢。
真难与流连在她身上时,邪恶、火热、贪玩的手指,联想在一块。
那个他,被封印住了。
那个他,是因为理智遭受吞噬,才出现的吗?
此刻,扶篌的囚牛,记得那几日的点滴吗?
还是,记忆随着封印,一块锁进体内深处?
“囚牛……”
“嗯?”
他都拨冗应声了,她却沉默,迟迟没有接着说下去,灿灿的眸,直瞅他看。
她润润的唇,粉瓣开启,终于要说了,突然又抿上,蠕蠕,又打开,呃了声,再度闭上。
这颗蚌娃,搞自闭呀?!
“多少?”他问。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你要借多少?”
“借什么?”她一整个状况外。
“贝币。你不是要借钱,才羞于启齿?”一副借钱人的嘴脸。
“呃,不是啦。”她摇着双手。
“那你支吾别扭什么?”篌音,伴随着他清浅的调侃,两相映衬,彼此和鸣,即便是淡嘲,也是好听的。
“我……”
她就是觉得不对劲嘛!
他自封印沉睡中醒来,对她,便是这副有点近,有点远的淡淡距离。
不像金鳞发满脸的那几天,失控归失控,可是两人好贴近,几乎舍不得离开彼此,颈项缠绵,身躯纠葛,好几回,还是她哭着,求着,才让侵占她所有知觉感官的贪婪男人,饶她一条小命。
对照此时的落差,难免心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