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吗?也好。
“就去吧?同我一起?”采荷摇握他的手,撒娇似地微询他意见。
他微微一笑。“好吧,就同你一起。”
和亲?这就是她的选择?
王城传来的情报,不到数日,也快马加鞭地送到黑玄手中。
他接获密函,声声冷笑。
不挺真雅,也不支持开阳,她以为远嫁异国,保持中立,便能隔岸观虎斗,活得自在逍遥吗?
“德芬,你太天真,也太小看我…”他喃喃自语,大掌把转着酒杯,脑中思绪灵动。
北余国的太子与二王子素来不合,水火不容,几番相争,不乏起因于他安下的细作之挑拨。他一直十分关切这个与襄于州边境接壤的邻国,布局多年,如今该是收成的时候了。
德芬谁都不嫁,偏偏挑中北余国的太子,她可知晓,这决定正中他下怀?
黑玄冷哼,猛然举臂,将酒杯往墙上狠狠砸去,清列声响震动室内。
该振作了,可不能让酒精麻痹自己,误了成事的契机。
墨眸倏冷,凝结千年寒冰,冻人心魂。
她想和亲吗?他就让她瞧瞧,为了得到她,他可以多么卑鄙。无耻、不择手段!
和亲。
这就是她的命运吗?
经过一番精心筹备,数旬之后,德芬坐上花轿,在士兵乐队的护送下,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出嫁。
要将天女拱手让人,希林百姓万般不舍,然而这既是圣上的决断,天女祈问神意,也得到认可,上天都说须得送走天女,寻常凡人又岂敢强留?只能接受了。
沿途百姓含泪跪送,诚心祈求夭女姻缘美满,也守护希林国泰民安。
德芬透过轿帘,窥视黎民百态,既是惆怅,又不禁有些感动。
这些日日为生活劳碌的升斗小民,哪里懂得这一切都是政治谋略,所谓的神意,不过是握有权势之人用来统御黎民百姓的利器,她嫁不嫁,跟希林国泰民安又有何千?只不过是她跟王姐达成的秘密协议罢了。
能够饶过她一命,送她离开,是王姐给她最后的情意,她很感激。
可是,对那个男人,她仍是割舍不下,牵挂在怀,日日夜夜思念着,不知他过得可好?可埋怨着她?”
会埋怨吧?肯定是怨的,她那般绝情地转身背离,想必是重重伤了他的心,他瘪着吧?他可知晓,她也很痛。
但她,是真心为他好,或许他会怨她自私,怨她太无情,她也只能黯然接受。
她想起他曾说过的话——
我的愿望便是你,我要你,要你留在我身边!
他说,即便全城的百姓都死光,他只要她活着。她斥责他残酷冷血,但其实心里,是很高兴很高兴的。
从来没人把她看得比天下人都重要,比世间一切都重要,若是现今上天降下神谕,必须将她牺牲献祭,别说宫内那些贵族权臣了,恐怕这些跪地相送的百姓都会争先恐后地将她送上祭坛吧!
唯有他,怕是不惜逆天也要保住她。
她很高兴,喜悦与心酸同时在胸臆间缠结,能得那个伟岸男子如此看重,她此生不算白活了。
她很幸福。
幸福并非必得跟相爱之人厮守到老,知道自己被一个人深深爱着,也是幸福。
“所以,我也希望你幸福。”她呢喃低语。“玄,娶个如花美眷吧,一与她举案齐眉、过那平凡快乐的夫妻生活,我会…祝福你的。”
虽然会伤心,或许也会妒忌,但她一定会祝福他,一定会的……
蓦地,一声尖锐的马嘶惊动了德芬,她收束旁徨的思绪,这才察觉轿身不寻常地摇晃着,一阵杂还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帘外扬起漫天狂沙。
她正自茫然,春天旋即闯进轿里,惊慌失色地喊:“殿下,大事不妙了!”
“究竟怎么回事?”
“是贼人!有一群蒙面盗贼忽然骑马杀过来了!”
贼人?是哪里的盗贼连和亲队伍都胆敢行抢?德芬骇然,脑中灵光乍现,莫非是王后对她远嫁仍不放心,决意除之而后快?
数枝箭矢破空而来,月寸穿了轿顶,春天见状,花容霎时褪去血色。
“天哪、天啦!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们该……如何是好?”
“护驾!护驾!保护公主!”外头的兵士嘶喊,两方人马相互厮杀。
又一枝箭矢射来,春天惊得抱头缩身,德芬亦是心神大乱,与侍女紧紧相拥,“大家勿慌!”乱军激烈的相斗当中,一道清隽的声嗓忽的拔峰而起,不疾不徐,自有一股稳走入心的力量——
“襄于州领主黑玄在此,特来解救公主!”
“你疯了!居然抢亲?”
一场杀戮后,黑玄的人马掳了凡名犯事的强盗,簇拥着德芬的花轿,浩浩荡荡的开入附近的赛洛城。此城亦属于襄于州,城主见到领主大人光临,匆匆出迎。
一行人暂且在城主府落脚,德芬与黑玄在内室想见,劈头便是咄咄质问。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的男人。他一身黑衫,傲然挺立,面上毫无表情,唯凝冷霜。
“说话啊!那些所谓的“盗贼”其实都是受你驱使的吧?你巧设这局,就是为了将我强掳到你身边,对吧?”
他傲慢的冷哼。“是又如何?”
他真的疯了!德芬容色刷白,心急如焚。“你以为自己设下一局,便能够瞒天过海吗?你可知晓,这等鲁莽的行为会带来多大的危急?和亲的公主无故失踪,北余国肯定会前来问罪,我父王与朝中诸臣也决计不会放过你!”
“谁说我要瞒天过海的?谁说和亲的公主会无故失踪?你不就在我襄于州的领地吗?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见我这个襄于州的领主救你脱险,不是吗?”他嘲讽的反问。
她怔住。“你怎还能如此……一派轻松?既然大家都知道我落在你手里,必然要求你将我交回,甚至可能要求你亲自护送我到北余国……”
黑玄打断她,“事情都发展到此种地步了,你以为自己还能称心如意的去和亲吗?”
不然呢?“你不可能用这种理由留下我。”
“怎么不可能?我就偏偏要留下你。”
“黑玄!”
“公主无须如此气急败坏,坏了你的好事,在下很抱歉。”他话烽如刀、毫不留情地讥刺。
德芬心窝一紧,暗暗疼痛。她并非怕自己嫁不成,而是担心他因此担上谋逆罪名。自身的幸福,早就不在乎了,她在乎的,是他的幸福啊!
“不过虽然抱歉,在下还是得遗憾地告知公主,希林与北余不可能结为秦晋之好了,相反的,我们怕是必须立即兴师责问他们危害天女之罪。”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黑玄俊唇一勾,阴沉冷笑。“那些盗贼正是‘北余国二王子派来的,目的便是除掉我圣国天女,破坏其太子王兄的美好姻缘。”
“什么?”德芬错愕,脑海思潮纷纷,一时捉不着头绪;“你说方才那些盗贼是北余国二王子派来除掉我的?”
“正是。”
“不是你所安排?”
“我承认,我在其中也小小动了一番手脚。”他做了个微妙的手势。“我的人很善意地警告北余二王子,若是太子得与天女成婚,势必大为笼络百姓之心,其势将锐不可当,要夺王位可就千难万难了。很高兴那位王子还不算太笨,听进了这番好意的劝说。”
换言之,这一切都是他居中挑拨离间?德芬哑然。
“总之,你料想不到吧?谁让你谁都不嫁,偏偏选了北余太子,你可知晓那个国家早就布满了我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