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刚睡醒,小心脚步不稳跌倒。”他没有依她,依旧抱着她继续走向一棵大树下,言语问仿佛早已习惯她打磕睡。
小脸更红,她困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眼角余光发现其他人早已将马儿牵到一旁小溪,让马儿休息喝水。
一行人训练有素,扎营的扎营、提水的提水、检枯枝的检枯枝、卸行囊的却行囊,每个人都专心做着手边的事,没有任何一个人往他们的方向多看一眼,显然对大少爷总是抱着她上下马的事早已司空见惯。
来到树下后,雷厉谨慎地扫了周围一眼,找了一块千净的地方,才安心地将她放到地上,让她坐在树下休息。
“你继续休息,一会儿后开饭。”
“……是……”她还在为自己打磕睡的事感到无地自容,因此始终低着头,没敢抬头看他。
得不到响应他也不以为意,只是嘴者微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转身回到马儿边,自行囊里抽出一把弓跟几支静,召了几个人前去猎捕晚餐。
直到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负贵整卸行囊的毛昌这才抱着一迭毯子走到小桃身边。
“丫头,你的毯子。”
小桃原本还害躁地低着头,直到听见声音才迅速站起身。
“多谢毛叔。”她连忙接过毯子,感谢地朝毛昌福了个身。
“还有头儿的。”毛昌将另一迭毛毯也递给了她。“头儿今晚也跟你一块儿睡,你顺道铺吧。”他理所当然地笑了笑,接着便转身继续工作,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毒话,让小桃更无地自容了。
因为赶路,有时难免错过宿头会在野外扎营,为了防止她有什么意外,大少爷总是就近睡在她的身边,其他工匠看久了,竟也就理所当然地将铺床的事交给她打理,要她将毯子铺在一块儿,方便大少爷和她睡在一块儿……
眼看其他人都忙着分内的工作,她不敢多想,连枪面红耳赤地将其中一条毯子摊开铺在树下,接着将另一条毯子也铺好,为了避嫌,她特地将两条毯子分了开来,中间至少距离三步。
铺好毯子后,她有些扭捏地揪者裙摆来到毛昌身边。
“毛叔,有没有什么事我可以帮长的?”
毛昌立刻停下手边的动作,理所当然地道;“你不是累了吗?距离晚饭还有一点时间,你先去睡一会儿吧。”
原来连毛叔也发现她打磕睡,唔,好丢脸。
“我不累了!”她迅速摇摇头,信誓旦旦地保证。
“不累了?”毛昌搔搔头,显然不知道该叫她做什么事。
虽然关于头儿坚持要带她去郑州的用意大伙儿谁也没过问,不过可不代表他们就是睁眼瞎子,看不出头儿一路上对她的疼爱照顾。
头儿当她是心头宝,他们怎么敢叫她做事,尤其这丫头还乖巧懂事,一路上这边问声好、那边道声暖,那张小嘴只要甜甜一笑,大伙就心甘情愿帮她做任何事,又怎么舍得她动手呢?
“既然不累了,那就喝点水吧。”就在毛昌束手无策之际,一旁的老彭连忙献宝似地端来一碗水。“这天气热,你又哪睡醒,一定口渴得很,快喝快喝,喝不够彭叔这里还有呢。”老彭笑可呵地提着水壶,直把小桃当成自家孩子看,却不知自己的这番话再次点到小桃的死穴。
小桃揪着裙摆,脸红得几乎就要滴出血来,这才明白所有人虽然赶路归赶路,却也没漏掉她打磕睡的事。
怎么办?该不会是她流了口水,还是发出了呼声,否则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她打磕睡?
等等,如果她真的会打呼,那大少爷岂不也听到了?
噢,老天。
她一脸困窘,虽然想证实心中的疑问,偏偏又脸皮薄不敢问,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匆匆接过老彭手中的水,再也不敢站在众人面前丢脸,决定先自行消失一段对间。
“谢谢彭叔,那、那我去那边喝,顺道散散步。”她指着不远处的小溪,决定沿着溪流小走一段,好舒展舒展长时间骑马而酸疼的筋骨,也顺道整理情绪。
“好,不过记得别走太远,否则头儿回来要是看不到你,会担心的。”毛昌和老彭异口同声地说道,知道雷厉若是在场,也不会同意她走得太远。
“我知道了。”小桃则是觉得她要是再待下去,一定会马上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捧着水碗,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小女人心思天生羞快敏感,大男人又岂会明白,见她走得急,毛昌和老彭还以为她是“内急”,因此耸了耸肩,便立刻继续手边的事。
其他人也忙着堆柴生火、割草喂马,虽然看着小桃愈走愈远,却也任由她去。
直到耳边再也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落荒而逃的小桃才呼了口长气,在一块大石头边停下来。
她将水碗搁在大石头上,连忙蹲到小溪边,捧起清凉的溪水往辣烫的小脸上泼,却怎样也镇定不了心中的羞潮。
她只是个丫鬟,大少爷之所以带着她一块儿上路,自然是有用得到她的地方,而且她也不是孩子了,怎么可能因为她走远大少爷就会担心她,毛叔和彭叔说得太夸张了。
重要的是她明白自己的身分,就算大少爷待她再好,有些事她永远也不敢痴心妄想,然而自从来到大少爷的身边后,她却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能做到无动于衷。
毕竟打六岁起,她就听着大夫人述说大少爷的事,透过大夫人,她知道大少爷的喜恶个性、知道大少爷的抱负理想,甚至知道大少爷的心情点滴,尤其她最喜欢大少爷每日到大夫人房里问安,对大夫人百般呵护孝顺的模样。
大少爷看似严峻冷酷,事实上却比任何人都还要温柔贴心,即使面对二夫人百般欺凌,也始终无畏无惧地捍卫着大夫人……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大少爷,却没料到大少爷有一天会离开雷家。
没有大夫人和大少爷的日子,她的心就像空了一块,每年只能暗中期盼大少爷回到府里,然而当大少爷真的回来了,她偏又不敢靠近,总是只敢远远躲在事子里偷瞧。
当对她还不懂心中的别扭和羞涩,直到有一天听见大少爷娶妻的消息,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她才忧然大悟自己可悲的爱恋。
认识得太久、知道得太多,心中那遥不可及的身影也就楼得愈深。
十二年的岁月,她对大少爷的爱慕封酿得太深太浓了,纵然明白分寸,然而当一切美梦成真,她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少爷的一言一行总能轻易扰乱她的心,他对她愈好,她愈是无法压抑对他的爱恋,她真怕有一天大少爷会发现她的心意。
她如此不知尊卑,大少爷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讨厌?
许多事她想都不敢想,想遏止,却已是束手无策。
溪水在指间流逝,小桃惆怅地叹了口气,静静仰望天边余辉,好半晌后才缓缓起身收起水碗,打算转身走向营区,不料她才刚跨出脚步,颈后却无预警传来一阵麻疼——
呕都!
水碗蓦地坠落,在溪边摔成无数碎片。
三名男子无声无息出现在小桃身后,其中一人风驰电掣地伸出手,赶在小桃晕厥倒地之前,伸手将她扯上了肩头。
“走!”人一到手,扛人的男子便马上跨出脚步,要其他两名伙伴迅速离开现场。
谁知道其中一人却忽然拉住他的手臂,一脸严肃的问。“等等,你确定掳了这丫头,就能逼雷厉说出开地道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