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母亲被推走,柔心再次哽咽,“妈……”
许素绫仅以眼神交代傅秋杰,要他好好照顾她女儿,傅秋杰会意的点了点头。
没多久,手术房亮起使用中的灯号,傅秋杰和柔心坐在长椅上默默等待。
柔心双手交握,一方面相信医生的判断,另一方面又恐惧命运的捉弄,如果母亲有任何意外,她这辈子将会带着莫大遗憾。
傅秋杰拍拍她的手说:“你昨晚没睡多少,靠着我休息一下吧!”
她抬头看进他的双眼,发现其中有真诚的关怀,就算他们之间只有交易的关系,在这生命的转折点上,她愿意把自己暂时交给他。
“谢谢。”虽然不太习惯,也不太好意思,她还是依偎到他怀中。
傅秋杰一手揽住她肩膀,一手握住她双手,态度自然,嗓音温柔,“闭上眼,睡一觉,很快就可以看到妈了。”
柔心无言点头,但愿一切就像他所说的。
她终于闭上眼睛,昏沉中只感到他的体温,那是种奇妙的感觉,以前学鹏也曾和她互相依靠,但不太一样,她也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
中午,巩彦桦和巩薇芬赶到医院,看到姊姊和姊夫坐在长椅上相偎的模样,让他们兄妹俩停下急促脚步。
“看起来很幸福吧?”巩彦桦推推老妹的肩膀。
巩薇芬点点头,“是啊!姊姊辛苦这么多年,我真希望她能幸福。”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天?”巩彦桦双臂往上一伸,仿佛在问老天爷。
“暗恋你的女生不是没有,只是你自己迟钝。”
“谁暗恋我?”巩彦桦双眼立即发亮,
“我同学啊!”
“你同学那么多?”那些叽哩呱啦的小女生,他根本搞不清楚谁是谁?
“那就要你自己去找啰!”巩薇芬实在很佩服老哥,从小到大,她同学里谁最常来家里玩?不就是那朵纯情害羞的小花嘛!
“唉!”巩彦桦深深一叹,“暗恋你的男生也不是没有。”
“谁暗恋我?”巩薇芬脸颊立刻发红。
“我朋友啊!”
“你朋友那么多?”整个邻里都是他老兄的朋友,谁知道他在说谁?
“那就要你自己去找啰!”巩彦桦也挺佩服老妹,左邻右舍,不就那个傻瓜最常送来吃的喝的?尤其是她最爱吃的鸭肉冬粉,每次都免费奉送的小老板呀!
兄妹俩怎么都谈不拢,最后,一起发出不屑的一声“哼”!
傅秋杰说的话果然应验了,当柔心睁开双眼,确实就看到了母亲。
许素绫仍在麻醉状态,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她的模样,那熟睡的表情非常安详,让柔心差点以为发生了不幸。
“妈妈她?”
“她还没清醒,医生说要等两个小时。”傅秋杰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柔心大大喘了口气,也恍然发觉自己被他拥着,若非有他坚强的双臂,刚才她可能要软腿跌倒了。
巩彦桦和巩薇芬站在一旁,不禁会心的微笑,看来大姊很依赖姊夫呢!
“大家都累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傅秋杰拉起柔心的手,自然而然的带领众人,让人有种安心感。
四个人来到台东市的正气路,街上有许多诱人的小吃,既然心情放松了下来,大家也就尽情享用。
“有姊夫在就是姊夫出钱,你们尽量吃。”傅秋杰对巩彦桦和巩薇芬吩咐,“尤其是你们大姊,谁能让她多吃点,我一定有奖品。”
“没问题!”巩彦桦连忙把自己的刀削面分一半给老姊。
“老板,再来两份春卷!”巩薇芬拚命叫菜,“臭豆腐记得多放点泡菜喔!”
巩彦桦灵机一动,又提议,“等一下还可以去买水果,给妈吃,也给姊吃,我们负责削切好。”
“现在有产什么?凤梨、百香果,波罗蜜,还有洛神花茶!”
柔心眼前的肉羹面都还没吃完,光听这些对话都饱了,“别吵了,快吃你们的饭,不然我要生气了。”
平常,巩彦桦和巩薇芬对大姊的话是言听计从,但现在有“姊夫”当靠山,他们却敢调皮的回嘴,“姊,我们都是为你好耶!”
“以后要是大姊和姊夫意见不合,我一定帮姊夫,让大姊知道姊夫的用心良苦。”
“真受不了你们。”柔心摇摇头,明白弟妹的心都已被收服,现在她想说什么也没用了。
至于那位始作俑者,则是笑吟吟的看着他们斗嘴,一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态。
晚上八点,他们一回到医院,就听护士小姐说许素绫已经清醒,可以会客了。
四人立刻赶到病房,看到许素绫睁开双眼,虽然还没什么力量,但那微笑的神情,让他们放下心中大石。
巩薇芬忙问:“妈,你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们别紧张。”就算有再多的痛楚,许素绫也会选择让儿女放心。
“妈,你辛苦了。”柔心握住母亲的手,那么瘦弱,那么粗糙,证明她这辈子所经历的劳苦,虽然如此,为了儿女们,她还是坚强熬了过来。
许素绫声音有些沙哑,“我答应要多陪你们几年,当然要说话算话。”
“谢谢妈。”柔心转身擦去泪滴,不愿在弟妹面前落泪。
傅秋杰搂住柔心的肩膀,静静递给她面纸。
四周一安静下来,好像有点感伤,巩薇芬赶紧开口,“妈,你要活到姊姊跟姊夫结婚,还要看到他们生的小孩,还要等到他们的小孩结婚生小孩,这样才够本!”
巩彦桦立刻跟进说:“不只这样,还要看到我结婚,虽然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对象在哪里……”
“是啊!不知那个倒楣鬼出生了没有?”
笑声之余,冲淡了感伤的气氛,也燃起对将来的希望。
第六章
仿佛才一眨眼,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在傅秋杰的安排下,许素绫转到台北的马偕医院,巩彦桦和巩薇芬也搬到台北,跟姊姊和姊夫一起住。
姊夫这名词已经不只是尊称,而成为了事实。由于许素绫仍在病中,他们选择在医院举行婚礼,参加者只有医生、护士和他们一家人。
“恭喜!恭喜!”医院里难得办喜事,大家心情特别开朗,连其他病人也来恭贺。
“谢谢……谢谢大家……”终于盼到这天,许素绫喜极而泣,频频掉泪。
“妈,你别再哭了。”巩薇芬吸吸鼻子,自己也快忍不住了。
“怎么办?我也好想哭喔!”巩彦桦双手一放,天花板满是粉红色的心形汽球。
身穿白色洋装的柔心,双手捧着一束野生百合,手上是傅秋杰为她挑选的戒指,最后他们一起合影留念,证明这场婚礼确实发生过。
婚礼过后,傅秋杰和柔心搬进新家,一楼有客厅、厨房、饭厅,还有两间卧室,二楼则是主卧室和书房,以及傅秋杰早已布置好的育婴房。
一切都在忙乱中,巩薇芬准备考试,巩彦桦等着当兵,柔心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她得陪伴母亲做治疗,还要带妹妹去赴考、送弟弟去报到。
等她终于停下脚步,已是九月,妹妹到新竹念大学,弟弟在桃园当宪兵,突然间,整座屋子就只剩下她和她丈夫了。
白天,她先到医院陪伴母亲,傍晚,她就到超市买食物,回家准备晚餐,等待丈夫回来,表面上,这生活相当稳定,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
傍晚五点,柔心即将告别母亲,“妈,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明天是周末,你舅舅他们要来看我,你就多陪陪阿杰,不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