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宫里太医甚多,但对妇科最为擅长也只有深受皇家信任的佟义方,他的医术与医德堪称当今第一。
“皇上勿急,已命人去请佟太医入宫了,他年近四十才生一女,昨夜小女儿高烧不退才请旨外出……”准了假的太监总管邢公公尖着嗓音回话。
“朕也不是不通人情,朕亦是为人父者,自当体会佟卿的无奈,可是皇后这一胎胎象不稳,在这节骨眼上他出什么宫,皇家子嗣由得他怠忽吗?”是非轻重居然分不清,枉为人人敬重的臣子,天家皇嗣重于一切。
毕竟是一国之君,话说得有些重,为人臣子者当以尽忠为先,岂可因个人私事而误了皇家大事,稍有疏忽,他一个小小太医哪担得起,轻者流放边疆、重者满门抄斩。
“皇上,事出突然,谁也料想不到,皇后的产期理应在下月初三,可提早了十天,这……谁也不愿意……”邢公公话中有话,面有难色地打住了话。
沈煜龙颜冷凝,“说,是怎么回事,皇后为何会早产,是谁冲撞了她?”
出身帝王之家,他不会不晓宫中嫔妃的手段,为了巩固地位,这些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的亲娘周皇后便是被如今的夏太后所害,但即使明知兄手是谁、用何种手法相害,可碍于先帝遗旨,他不但不能加罪于她,还得视若生母奉养,让夏太后颐养天年,一生尊荣至她百年之后,而身为皇帝的他无法为生母讨回公道,眼睁睁地看着害死亲娘的夏太后坐享本该属于周皇后的殊荣。
“唉,这个……奴才不敢说。”邢公公装出一脸惶恐,战战兢兢地抖着身子。
“朕的命令你敢违抗?”他冷言,龙威凌厉。
邢公公仓皇地跪下求饶,“皇上,奴才不好多言,不过听底下的小太监说皇后腹痛之前,石贵妃曾匆匆忙忙的从熙凤宫走出,脸上似乎还带着愉快的微笑。”
要陷害一个人不用多,只要适时的加上几句话。
“什么,是石贵妃”她又不安分了。
石贵妃闺名玉眉,乃镇南将军墨烟啸的表妹,因其表哥的关系而与皇帝结识于将军府,沈煜见她貌美又能歌善舞,年方十五宣旨入宫,封为昭容。
一朝宠幸后得君宠,三年内由嫔为妃,最后荣升贵妃一位,为皇上生有一子三女。
可惜幼女死于体弱,一子不幸染上重疾,不到三足岁便夭折,余下二女并无特殊才华,故而少召见帝王面,连带着她的恩宠也渐稀,皇帝目前最宠爱的是入宫一年的马婕妤,已有大半年未召石贵妃侍寝了,难免多有怨言。
“皇上千万别多心,奴才认为只是巧合而已,贵妃娘娘胆子再大也不敢拿皇朝子嗣开玩笑,就算她有墨将军撑腰……”邢公公巧妙地点到为止,反倒留下诸多臆测。
“眉儿太恃宠而骄了,仗着将军府的势力就想爬上天不成她最好求神拜佛皇后此番平安无事、诞下皇儿,否则朕绝饶不了她!”谁敢伤他皇子定不轻饶。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别为了贵妃娘娘伤了龙体,她不过是因皇上近日来常留宿雨霏殿而冷落她,这才忿忿难平,想找人出口晦气罢了。”邢公公低下头的嘴角微扬,看似无意地抚摸腰袋里藏掖着鸽卵大小的碧海珍珠。
一听石贵妃妒海生波,怪起他的新宠,沈煜眼神阴寒无比。“好,她想计较,朕就让她瞧瞧这腾龙王朝里谁才是说话的人!传令下去,石贵妃不守礼法,性情蛮横,以下犯上冒犯一国之母,今日起贬为石嫔,马婕妤德容兼备,进退得宜,朕封她为马妃,赐青岚宫一座。”
沈煜本就有意封他宠爱的马婕妤,只是事出无名,怕坏了宫中体统,因此迟迟未赐封号,想等她一怀上龙胎再行封赏,以免宫中人多口杂,传出帝王无道,荒诞淫秽后宫的流言,有损国君威名。
皇帝也是人,也有私心,谁在此时最得他欢心便是新宠,心头的一块肉,他是一国之君,想给一名嫔妃恩宠有何不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帝王之爱无远弗届。
在这时候,谁也没想到仅仅七品县官之女的马婕妤,日后竟会成为母仪天下的马皇后,一手遮天地掌控大半个腾龙王朝,颠覆皇室朝纲。
“佟太医来了、佟太医来了,皇……皇上,佟太医来了……”气喘吁吁的粉面小太监高声喊着。
不远处,一名中年青衫男子提着药箱,喘着气的疾步而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恕……恕臣来迟,臣有罪……”佟义方发丝凌乱,眼眶下有着一夜未宿的暗影。
沈煜神色冷肃地一挥手,“不必行礼了,快进去瞧瞧皇后,要是没让朕的皇儿安然出世,朕诛你九族!”
“是,臣遵旨。”佟义方不敢迟疑,药箱一提,赶忙冲进熙凤宫。
救人如救火,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凤凰女。
烈日当空,有风无云,一片湛蓝天际飞鸟三、两只掠过,黄色琉璃瓦反射出日光,照着郁郁绿叶,叶疏落影,竟照出炫目霓彩,七色连虹夺人目光。
熙凤宫里传出阵阵凄厉的哀嚎声,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殿门外,从清早的阵痛到日落西山的黄昏,华皇后足足痛了三天三夜,差点一度没气了,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幸好佟义方医术高明,以汤药吊着气,不时和快昏厥的华皇后说话,佐以针灸和特制灵药,终于不负使命地迎接小皇子来到人世,母子均安,得天护佑,他也松了口气。
“咦!皇上您瞧,皇宫上方怎么有鹤?”不好,鹤为祥瑞,对……不利。
邢公公暗暗一惊,留心皇帝的神情。
抬头一瞧,沈煜为之愕然,“是世上少见的仙鹤呵!至少有上千只吧!”
羽毛通红的丹鹤成千上百地盘旋熙凤宫上空,久久不散,来回飞翔,仰头对空鸣放,美丽而绚烂的身影在空中形成一道又一道的红光,美得叫人屏息,不敢呼气。
丹鹤是稀有物种,此时居然出现一大群,哪儿也不去的在熙凤宫屋顶盘桓,这是多大的喜气呀!让人不得不多加猜测,皇后肚中的孩子福分之厚,连上天都祝福。
天降神迹,佑我腾龙。
“哇!好多的大鸟,父皇,这些鸟从哪里来,为什么只在母后的寝宫上头飞?”被鹤群吸引来的太子沈子扬仰起小脑袋,童稚的双眼睁得又大又圆,眼中尽是一只又一只掠过天际的鹤影。
“生了,生了!皇后生了一名小皇子,皇上万福,奴婢给您贺喜了……”小爆婢欣喜地道贺,喜不自胜自个的主子又给皇家添了一名贵不可言的麟儿。
“生了,朕的皇后又给朕生了个儿子……是吉兆,是吉兆呀!炳哈,有祥鹤来贺,是我腾龙的大喜事……”沈煜欢喜得嘴都阖不拢,直笑道是天之骄儿,天上神仙下凡。
鹤为祥兆,又是皇子,岂非上天神谕,庇佑腾龙王朝万世昌隆,千秋兴盛,国富民强,帝业不衰。
不等女官通报,迫不及待的沈煜已一掀明黄龙袍,眼泛笑意地步入熙凤宫中,龙步昂然的走到刚梳洗完的粉嫩幼儿身边,身为人父的慈爱笑意浮现脸上,轻手轻脚地抱起睁着圆呼呼大眼瞧他的小东西,以指轻逗软软的小脸。
沈子扬也一脸好奇的盯着这个小皇弟,小小的手、小小的脚、小小的嘴巴,什么都小小的,这是母后生的小皇弟?怎么看起来像皱巴巴的小猴子,好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