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虽然曾经在京中为官,但是一直是在清寒的翰林院,没有捞到多少油水,京中的消费水准又高,再加上穆父早逝,穆清从政又遇到了困境,为了从政权转换的漩涡里脱身,家里到处撒钱找关系走后门,已经将家里两代人好不容易积攒的花得差不多了。
所以穆清够分给穆深三千两现银,已经是非常大方与公正了。
穆深没有跟穆清客气,大方地接收了这些家产,对于嫂子孙氏抱怨他这些年白吃白喝用了多少钱、多少粮食,多少布匹的事,充耳不闻。
他知道嫂子不快活,但是他总不能为了让嫂子满意就真的娶了她的堂妹,那样就换成他自己不快活了。
说来说去,嫂子担心的就是日后无人侍奉她,因为她膝下没有亲生儿子,担心自己以后老了、不能动了,没人伺候,穆深既然决意为兄嫂养老送终,就绝不会更改,但是这话现在说了也没用,等日后嫂子老了,他养着她就是了,想必那时候嫂子就不会唠唠叨叨再抱怨什么了。
相对于穆深不算少的财产,梁婉的私人财产就很可怜了,不过就是一床被子,两身新衣服,一个装衣服被子的木头箱子,一套银簪子,银耳环,银簪子的首饰算是最贵重的,还有赵氏咬紧了牙才取出来的五两压箱银。
穆深似科对她的嫁妆很满意,一点也不介意她的窘迫与寒酸。
梁敬言好歹也是个举人,为什么却这么清贫呢?
后来梁婉才知道,梁家祖先就是书生,逃荒到了穆家村,被当时的村长好心收留,做了村里的教书先生,梁家没有土地,生活就靠教书的那点微薄薪资,后来梁敬言考上了举人,原本指望着他继续考上进士,结果他先死爹后死娘,六年时间都用来守孝了,好不容易出了孝再想求考时,身体又坏了,拉肚子拉得上不了考场,接二连三就这样磋砣了九年。
最后,梁敬言家里几乎就要断粮,再也无力供养他去参加科举考试,他也就只好认命,安下心来当教书先生挣钱养家。
所以梁家是真的很穷,不是装穷。
村里大多数的人家和梁家相似,所以尽管穆深四十亩地、几千两银子的身价在达官贵人的眼里不值一提,可是在村人的眼中已经是一笔遥不可及的天大财富了,所以也难怪他们眼红梁婉白捡了个金龟婿。
可是被村里的姑娘们嫉妒万分的梁婉此时却无比郁闷。
她不想胡里胡涂就嫁人,可这是封建社会,她没有一点点人权。
攸关她一生幸福与否的终身大事,她却没有任何发言权,更没有否决权,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开开心心地忙碌,一副迫不及待把她嫁出去的样子。
那个穆深在别人眼里好得不得了,可是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金龟婿是那么好钓到的吗?
没见真正的小姑娘梁婉已经为此送命了?
万一这个男人婚后会家暴怎么办?万一这个男人其实人面兽心,花心风流怎么办?
梁婉知道自己家的父母无权无势,弟弟又年少,她的娘家根本指望不上,未来她出嫁后受了欺负,连个可依靠的人都没有,到时候又怎么办?
以前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里,主角们不管穿越前是什么模样,一旦穿越后就变得无比厉害,可是梁婉知道自己现在依然只是个普通女子罢了,和前世没啥区别,更无法与男人相提并论。
这所有的问题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在梁婉的头顶上,让她满心都是不安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如果有一点点的可能,梁婉真的很想穿越回去,只可惜一日日过去,她都已经绝望了。
梁婉无奈地想,古代女子的人生,真不是人过的。
第3章(1)
梁婉的婚事正式确定下来了,成亲之日就在腊月初八,只剩下不到一月的时间。
她努力调适着心态,让自己努力适应这个时代、这个家庭、这个身份,以及,她的这个未来。
她明白现在的生活和前一世已经截然不同,像那种因为不满现状而逃婚逃家,然后再白手起家成为古代女性富豪的传奇故事,她根本无法想像如何做到。在这种时代单身女子独自离开家人的疵护,恐怕连自身安全都保不住,更别提什么养家糊口、经商致富了。
而且当朝对于人丁户口的监管很严格,民众不准轻易离开故乡,只要出远门就需要「路引」,有点类似通行证,而这种路引的查证比现代的身份证还严格。
古代落后的物质生活和贫乏的休闲娱乐,实在让梁婉觉得郁闷,再加上思念自己原来的亲生父母和弟弟,梁婉在深夜里偷偷哭了好几回。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这几天赵氏没有再逼她做家务,或许是觉得女儿就要嫁给有钱有身份的穆深了,自家以后说不定还要靠女儿多照顾,所以赵氏反而把梁婉当娇小姐一样养了起来,每天还咬咬牙给她煮一个鸡蛋吃,希望能把女儿的身段养好一些,最好成亲后就怀孕,替穆深早点生个儿子,在穆家站稳脚跟。到那时候她这个丈母娘也就能顺理成章多从女儿那里要点银子花花了。
梁婉不是个懒惰的人,但是她真的不会做古代那些家务事,虽然脑海里有着小姑娘的一些记忆,但是记忆和实际操作还是有差距。像是需要烧火的土灶台,需要自己去汲水的井,以及天寒地冻的气候,每每都让梁婉越发思念起现代的多功能厨房,自来水、热水器、洗衣机、电暖气等等。
当年身在福中不知福,和她如今的生活条件一相比,她觉得原来的自己简直生活在天堂里。
最让梁婉不能容忍的,是这里的人不爱洗澡,身上都有一股子怪味,小姑娘也是,不勤洗澡再加上头发长,头发里和身上都有了虱子、跳蚤什么的,这才是让梁婉最受不了的,她觉得自己没发疯还真是奇迹。
于是,当身子稍微恢复了一些后,梁婉就不顾赵氏的强烈反对,亲自烧了一大锅热水,虽然烧柴的时候差点烧了她的头发和眉毛,她也没有放弃,也不顾十一月的寒冷,用家里唯一一个木盆哆哆嗦嗦地洗了一回澡,她来来回回洗了三次,才觉得身上的泥垢被洗刷干净。
洗完澡,梁婉又将自己的衣服和床上用品该洗的洗该拆的拆,足足忙了三天,她才觉得身上不那么痒了,晚上也能安然入睡了。
梁敬言和赵氏奇怪地看着她东忙西忙,以为她是因为要嫁人才变得穷讲究。也就懒得管她,倒是梁正被告也硬逼着好好洗了澡,梁婉也帮他洗衣了衣服和被子,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干干净净很舒服,就连念书似乎都比原来有效率一些。
梁婉警告弟弟以后一定要养成勤洗澡勤换衣的好习惯,身体才会健康,梁正虽然觉得有道理,最后还是忍不住笑道:「村里很多人一年洗不到一次澡,也没见他们怎么样啊,活到五、六十岁的也不少。」
梁婉气得瞪眼,回他:「大人是没事,可是村子里小孩子的夭折率有多高,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因为不干净才容易生病,小孩子身体抵抗力差,大人不保持清洁,结果是小孩子受罪,懂吗?如果你想长命百岁、多子多孙,就给我好好洗澡,好好保持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