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住她的脸,严肃道:“英霞,我爱你。但是,我喜欢在恋爱中,各自保有自己的天空。你不需要事事向我报告,我也不必样样向你坦白,就像国画中说的留白,给彼此保留一些自由的空间,彼此信任,这样感情才能美丽而长久。”
“我睡了。”
听不懂,不想听。戴英霞躺下,背对他,不谈了。多么耳熟的话,给对方自由?给对方信任?直到被卖了都不知道。想想江明芳不也是给萧华最大的自由跟信任?想想自己当初两段感情不也都完全的给予信赖吗?再想想男人,就觉得男人很残酷。
不得不承认当初母亲跟爸爸恋爱,造成爸爸抛家弃子,那个原配妻子肯定也痛不欲生。男人为什么在感情上都这样自私?要自由,要信任?可是当女人接受了你的追求,陷入了爱情里,却只想着给予,想着付出,想着一生一世,毫无空间再去想着什么自不自由。
“还在生气?”何淮安轻声问。
戴英霞淡淡地对身后的淮安说:“我认为从决定去爱某人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失去自由了。”
何淮安抱住她。“我们干么浪费精神辩论彼此的爱情观?放轻松,顺其自然才对吧,何必给彼此压力。”
“不把原则谈好,我没办法放心跟你交往,那才是对我真正的压力。”
何淮安说的都有道理,但是太唱高调了。戴英霞不安,和他走下去会有未来吗?还是哪一天忽然这个说着要自由的男人撇下她,一句缘尽了然后换新伴侣,结果她掏心掏肺已经投入太深感情回不了头?
以前热烈追求她的男人,虽然有的交往后变心了,可是在热恋期,从未提过要信任要自由的,谁不是满街日夜追着她跑。而这个何淮安,过分到两人感情刚开始,就已经提醒她,他要自由,要自己的天空,他不要样样都坦诚。戴英霞怀疑这个极懂得生活情趣的男人,只把她当个有趣的过客。戴英霞怀疑他的“湖心亭看雪”是跟谁都可以一起看的。当她为了跟他光明正大好好交往选择跟老板冲突时,他却在她耳边唱他爱情的高调?
戴英霞有挫败感,不知道这么爱下去对不对?还是该赶快煞住?他的恋爱观,太飘忽了。她在心态上,难以跟随,掌握不住。对于掌握不住的东西,她想,是不是宁可不要,省得投入越多越伤心?
后来,他们都睡着了。
何淮安一直将戴英霞揽在怀里。可是这次,戴英霞不觉得温暖,反而觉得彼此距离如天涯海角。
凌晨两点,戴英霞的手机突然响起。怕吵醒何淮安,她跑到阳台说话,是王弯弯打来的。
“怎么了?”戴英霞惶恐,深夜的电话令人紧张。
“明芳在警察局,你快来。”
“为什么?”
“好像是萧华的妈妈报案的,说是被威胁,明芳跑去人家那里闹,你过来再说,我在出租车上就快到了。”
戴英霞蹉手蹉脚地穿上衣裙,拿了皮包,悄悄开门--
啪!灯光猝地亮起,何淮安捻亮立灯,他坐起来,看着戴英霞。
“这么晚去哪?”原来他已经被吵醒。
“你睡吧,我去一下警察局,明芳出了事。”
“我载你过去。”何淮安说着就下床穿上衣裤。
戴英霞站在门边看他。“我自己搭出租车,你睡吧。”
“胡说什么。”他穿好衣裤,走过来板着面孔训她。“凌晨两点跑出去,还自己搭出租车,不知道要叫醒我吗?”
戴英霞冷冷地说:“看你睡得舒坦,不想打扰你的‘那片天空’以及‘个人空间’。”
何淮安觑着她,忽然非常狠地掐她屁股,她痛呼。
“很痛欸。”
他笑了。“女人就是小心眼。”
“喂!”
“唉,怪不得都说女人麻烦。”
“你够了喔,我没要你麻烦,我不给你麻烦行吧?”
“过来--”他握牢她的手,带她出门。“你一个人晚上搭车要是出了事,才真的给我添麻烦。还有,我醒来看不到你,你是打算让我担心死吗?还有,护送女朋友,保护自己的女人,是身为男朋友的责任。”
何淮安一边骂,一边牵她出去,他拉开车门,将她推进去。
戴英霞坐入车内,系上安全带。
何淮安发动汽车。戴英霞看着他,忽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笑了,瞪她:“这下又高兴了?”
“唔。”戴英霞点点头,有点孩子气地笑咪咪。
“嗟--真情绪化。”
戴英霞微笑,看他开车。这时候的何淮安,又是一级棒哪。
赶到警局,看到江明芳的状况,戴英霞惊愕。
“怎么弄成这样?”
江明芳瘫靠着墙面坐在长椅上。才几天不见,丰润的脸颊凹陷,眼窝黯淡浮肿,眼皮更肿成两倍大,八成是哭坏的。她两眼茫然,目光呆滞,见了朋友来,也不打招呼,只是空洞地盯着前方,喃喃地重复说着:“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戴英霞哭出来,何淮安握住她的手,默默传递温暖。
王弯弯跟警察斡旋完毕,气呼呼过来。“为了个烂人这样糟蹋自己,她疯了我看。”
那个明朗爱笑的江明芳死掉了,眼前是浑身酒气,头发干燥紊乱,穿着男人的宽版睡衣,赤着双脚,脚底肮脏,神色涣散,手足还微微地颤抖,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进食?
王弯弯跑过去,站在江明芳面前,插腰瞪她。“喂,疯也有个限度,拜托你争气点,人家劈腿了也不要你了,还闹到人家爸妈家去干么?哭闹到让警察押上车?这样糟蹋自己有比较舒坦吗?”
江明芳缓缓地将视线移到王弯弯脸上。“萧华被那个女人骗了,那女人不好,会害了萧华,我让伯母劝劝他--”
“劝个屁,人家要是向着你就不会叫警察撵你走了,你看你这样子,跑去只会让他们吓到,庆幸儿子甩了你!”
“为什么他不跟我认错?为什么他不来安慰我,我快活不下去了,为什么他还能正常上班去约会去吃饭,他不可以这样,不公平……”江明芳啜泣。
“不要哭了,想想非洲难民,想想日本大地震,你只是失恋好吗?”
江明芳大叫:“管他什么非洲难民管他什么大地震,我江明芳的悲伤就是我江明芳的悲伤,我就是很痛,我很痛还不能哭吗?关世界什么屁事,你闭嘴!”
“确实是不关别人的事,也不关我王弯弯的事。我受够你这鸟样了,在我这个无父无母只能靠自己的人眼中,你为了个男人堕落成这样就是吃饱太闲!我不管你了!”王弯弯转身走。
戴英霞拦住她。“别这样,她已经够难受了。”
“别告诉我你也支持她这样糟蹋自己!”
“我不是,我只是觉得明芳现在……我是怕她会想不开。”
“她现在跟死了有什么两样,我看了就火大,我--”忽然,王弯弯住口,看着江明芳。
戴英霞见她惊讶的模样,转身,看何淮安脱下他身上的薄外套,盖在只穿着睡衣的江明芳身上。
江明芳呆呆看着他。
他扶江明芳起来,问一旁做完笔录的警察:“请问可以带她走了吗?”
“喔,可以。但是你们要看好她,对方有备案了,不要让她再跑去人家那里闹。”
何淮安点点头,又问:“可以跟你们借双拖鞋吗?”
警察拿来一双室内软胶拖鞋,何淮安蹲下,帮江明芳穿上。戴英霞跟王弯弯在一旁看着,戴英霞看江明芳双脚都是脏污泥,可是何淮安毫不介意地帮她把鞋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