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家生活朴实俭约是全京城都晓得的事,虽是高官大户,吃穿用度却一点也不铺张浪费,偌大府邸不若一般官家美轮美奂,建材工法唯独讲究扎实,样式格局古朴简约,每年还会固定买米救济贫困,是百姓眼中不可多得的仁廉好官。
只是这份简约看在金莲公主的眼里,却是一种寒酸。
她自幼生长在宫中,吃的喝的是山珍海味,睡的穿的是绫罗绸缎,就连用的坐的也都得是由紫檀制成并镶有螺钿珠宝,哪里像凤家的桌椅连个雕花也没有。
总之对于凤家她有太多太多的不满意,不过这些小事待她嫁入门后通通可以改变,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她与凤怀韬的未来。
凤怀韬不但是朝廷栋梁,更是京城第一才子,入朝十二年功绩无数,官拜工部郎中,多少千金对他一往情深他却总是无动于衷,就连对她也保持着距离,可偏偏他愈是有礼疏远,她愈是无法放弃,就是钟情于他,誓言非君不嫁。
奈何三个月前他突然重病不起,寻遍名医皆是药石罔效,就连御医也束手无策,怎么诊察都诊断不出病因。
这场怪病几乎夺走他的命,甚至还传染给了几名奴仆,消息一传出去再无人敢上门慰问,就连她也不敢靠近;但事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为了不让凤氏夫妇留下坏印象,也为了提出解决办法,今日她才会硬着头皮上门“探病”。
“凤大人,凤郎近来身子好些了吗?”她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意,一双纤纤小手碰也不碰那些茶点,不知是嫌弃那些茶点,还是怀疑那些茶点里藏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感激公主关心,可犬子他……”凤玄偕同妻子坐在偏位,一谈到卧病在床的儿子,两人立即露出哀恸的神情,凤母凤叶月还抽出手绢偏头悄悄拭泪。
“还是没有起色吗?”她失望的皱起眉头。
两人伤心地摇头,就连站在角落等着侍候的奴仆们也是一脸哀伤,一个个竟不约而同将浓眉垂成了八字,大厅气氛顿时愁云惨雾。
站在后头的张公公见状,立即低声插话。
“凤大人,凤郎中乃是朝廷栋梁,国家还需要这样的人才,凤郎中的病情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慢条斯理的说道。
“张公公所言极是。”凤玄勉强拉起嘴角,看得出试图振作精神。“我凤家蒙圣上恩宠受恩泽无数,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时,犬子却无法替国家效力,我凤家实在愧对当今圣上啊。”语末,他还自责的叹了口气。
“凤大人不必如此自责,皇上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担心凤郎中的身子,既然群医束手无策,皇上的意思是不如就换个法子吧。”张公公慈眉善目,眼底算计的诡光却是怎样也藏不住。
“换个法子?”凤玄不动声色,配合地露出困惑的神情。“凤玄愚昧,恐怕还请张公公帮忙解答。”
“其实办法很简单,就是买妾冲喜。”张公公微笑公布答案。
买妾冲喜?
凤玄闻言不禁愣了下,与一旁的妻子迅速交换了个目光。
“虽然是迷信,但自古以来确实有不少成功的倒子,皇上惜才爱才尤其失不得凤郎中这等人才,才会希望凤大人试上这么一计,这全是皇上一片好心啊。”张公公继续说道,将冲喜一事说得像是天大的恩泽般,让人连反对的空隙也没有。
只是凤氏夫妇心知肚明这事压根儿是桩诡计,当今皇上并非迷信之人,断不可能有此想法,除非有人在旁煽动,加上金莲公主对儿子死心塌地,几年来频频示好,是谁想出如此荒谬手法实在不难推敲。
可皇上既然都开口说话了,他们就算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只能随机应变,配合着演戏。
“微臣感激皇上恩泽,蒙受皇上如此关爱乃是我凤家之幸,但冲喜一事……”凤玄佯装恭敬,一双眼却是有所顾虑的偷觑了眼金莲公主。
“凤大人不必在意金莲,只要能换回凤郎的性命,金莲不会介意的。”金莲公主立即扬起笑容,故作大方的说道,心中对凤玄的反应可是满意极了。
虽然她不可能与人共事一夫,可人要是死了她这凤家的媳妇也别想当了,买妾冲喜是下下之策,不过她老早就计划好,一旦将来凤怀韬病情有所好转,她就会出手休了那名贱妾。
“既然如此……”凤玄这才宽心点头,将目光转回到张公公身上。
“冲喜不是件简单的事,得合算八字经过筛选才能找到最适合的人,皇上深思熟虑之后认为此事由凤大人来办最好,但皇上特别交代此事宜快不宜迟,为了国家朝廷,还请凤大人‘慎重’行事,千万别挑错了人选。”张公公加强语气,有意无意跟凤玄强调事情的轻重。
买妾冲喜不单单是为了凤怀韬的病情,更是为了公主的将来,那名贱妾唯一的功用便是冲喜,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凤玄自然清楚,于是连忙拱手作揖。“微臣明白,微臣一定会在近期之内办妥这事,还请皇上和公主放心。”
“那就太好了。”得到允诺,金莲公主立即露出笑容,回头与张公公交换奸计得逞的目光。
为了让人留下好印象,她还特地与凤氏夫妇闲聊了几句,只是话题全是绕着凤怀韬打转,半个时辰后才偕同张公公离去。
直到宫廷马车远得再也瞧不见,就算回头也要一段时间,府里的奴仆才在两夫妇的指示下迅速关上大门,像是防盗似的将木闩卡得死紧,每个人的表情就像是刚送走两尊大瘟神。
而跟着来到门边送客,年约五十的权总管,脸上虽然没露出任何心绪,但眼底的担忧却是怎样也遮掩不了。
“老爷,这事分明是强人所难,这下该怎么办?”
凤玄叹了口气,没有开口回答,只是揽着爱妻回头走向大厅,边走还边对着眼前的空气说话。“戏都看完了,你还不现身?”
“不怎么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取名小妾入府倒也不难。”随着一阵桂香暗暗袭来,一抹高大人影平空出现在凤氏夫妇身边,定眼一瞧,那人赫然竟是传言身染怪病、病得就快死的凤怀韬。
他一身苍蓝皂衫,英姿飒爽,笑得如沐春风,雍容雅步的与双亲一块儿走在长廊上,全身上下压根儿找不出丝毫病气。
一路跟随在后头的权总管没有半点讶异,就连经过的下人也是一派自然,彷佛自家主子身子健朗是理所当然,神出鬼没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娶妾也得是你喜欢的,买妾冲喜何等荒谬,早说这戏演下去迟早会出问题,这下可好,公主胡闹难道你也跟着胡闹?”凤玄无力叹气。
“韬儿哪里是胡闹,他的个性你又不是不清楚,既然他同意娶妾自然有他的打算。”凤叶月连忙在旁帮腔,对于儿子同意娶妾的决定感到既讶异又惊喜。
其实早些年前她就想着抱孙子了,可儿子不急她也不好催促,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因祸得福。
“你别为了想要媳妇就故意顺着他,咱们演戏欺君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这一屋子受到连累的人就够多了,这下还得再拉个人下水,分明是在害人哪。”凤玄不由得加重语气,一眼就看出妻子在打什么主意。
金莲公主金枝玉叶,倾心儿子乃是他们凤家几世福气,无奈公主性格骄纵任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恋上儿子之前已是“罄竹难书”,恋上儿子后更是变本加厉,不但使计陷害其它爱慕儿子的女孩们,更故意栽赃嫁祸,让那些女孩儿的父亲眨官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