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买杂志,她笑眯眯地应付着。
一年……可真快。去年这个时候,她刚嫁给柯以勋,专心刻意地讨好他、讨好他父母。
她用手背抹了抹额角的汗,去年,她住在豪华的大房子里吹着冷气,并没有特别高兴。
今年,她坐在马路边的书报摊上,汗流浃背也不觉得难过,她笑了笑,觉得自己满坚强的。
报纸用很大的篇幅报导即将举办签名会的歌手汤榕,她顺手拿来看,他是井虹的梦中悄人。
关于汤榕的各种消息都登在报上,她看见了美佳集团的名字,忍不住细看。
原来汤榕是美佳集团的代言人,这次签名会也是为了推销美佳的夏季饮品。
她竟在报纸的一角看见了柯以勋的照片,报导指出曾有人爆料汤榕是同性恋,并影射他与美佳小开“关系暧昧”。
叶染失笑,柯以勋是同性恋?要是他存心炒作还好,如果是被人恶搞,他不气得杀人才怪。
笑过之后……心却莫名酸涩。
他和那个偶像一起被登在报纸上,被称作美佳小开。
她与他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这距离不是因为分开才有的。
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只凭一念执着,异想天开的想嫁给他。
没想到,她居然成功了。
她轻笑了一下,现在想想,她算不算是个灰姑娘呢?
她放下报纸,慢慢地转开眼神。
她就像一个误打误撞爬进珠宝堆的孩子,只觉满眼缤纷很美、很好看,却不知道那些东西真正的价值。等明白了,又深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配戴它们的资格。
柯以勋说得对,她不过就是个卖馄饨的。
这样的她……还妄想得到他的爱。
如今想来,她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怎么配得上他呢?连为他怀个孩子都流掉了。
她的目光停在街道对面刚贴出来的转让告示,那间早餐店开不下去了?也难怪,他们的东西很难吃。
她走过去细看那张纸,价钱、配备都很合适,她暗暗盘算,有了主意。
她走进那间小店……
过去的一切是一场奢华的梦,很美好,她却无法抓住。
现在……她只相信她能紧握住的东西,靠努力就能实现的事情。
顶下早餐店后,叶染在父母的支持、姨丈和阿姨的帮忙下,很快把小店装修一新,顺利开张。她的经营经验还算丰富,小店又开在阿姨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小街上,老街坊、老朋友很多,原来早餐店的那些员工,也都是熟手。“叶子馄饨”很快就上了轨道。
叶染被戏称为“老板娘”,整天忙得天昏地暗,晚上简直是摸到床边,就倒下昏睡过去。
这样的生活反倒让她觉得无比踏实轻松,笑容也越来越开朗了。
柯家人没再与她联系,有时候她在闲暇中出神,都快搞不清记忆中那些刻骨铭心的事,是否真的发生过。
时间和忙碌的生沾,就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
叶染觉得,她连记忆都越来越模糊了,不管是悲伤的,还是甜蜜的。
叶染站在小店门口,一边用签收单掮着风,一边点收送来的饮料。
收完十箱可乐,她侧身方便工人搬进店里。
拿着一叠纸的手就那么突兀地停在半空中,她使劲眨了下眼,正朝这边走过来的男人一一真的是他,柯以勋。
他把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领带也不见踪影。衬衫扣子一直解开到胸口,还是热得浑身是汗,名牌衬衫被汗浸湿,软趴趴地贴在他身上,反而更显出他结实挺拔的好身材。
陈旧的老街很少出现像他这样西装笔挺的人,老街上的住户都一脸好奇地向他张望个不停,他俊美的容貌和凌厉的气势,让他在人群中更为醒目,他和她这样的普通人是不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正沿着小街,逐家店铺观望,是来找她的吗?两个月不见,看它意气风发的样子,似乎过得相当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躲起来,不让他看见。
她现在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头发胡乱梳了个马尾,比以前家里的小女佣还不如。
她的腿抖了起来,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站在太阳下的老街边。
他一路找来都找不到,皱着眉很不耐烦,一转头,却不经意地看见了她。
他看过去,只见她局促地转开目光,不怎么自然地低下头,他微微一笑,迳自走过去。
穿了双平底凉鞋,她显得更加纤细瘦小,低着头整个人才到他的胸口。
她比以前黑了一点,似乎更瘦了,没前没后看起来像个发育不好的孩子。
“怎么瘦成这样?生意不好,吃不饱吗?”他戏谑地问。
她似乎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说这个,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一眼,又尴尬地转开。
“生意……还好的,吃得饱。”她老实回答,似乎没听出他说的是句玩笑话。
他笑了笑。
“老板娘,你快数一下雪碧的数目对不对?也是十箱。”送货的工人见叶染恍神,大声提醒她。
“喔、喔。”叶染有些慌张地看单子。“对,还有十箱芬达。”
柯以勋被那声“老板娘”逗笑了,也不急着说话,静静地看着她一副小老板的样子,在店里张罗着。
店里的员工看见有帅哥来找“老板娘”,都贼头贼脑笑嘻嘻地走到门口张望,叶染脸红,假装镇定。
“找个地方聊聊?”柯以勋挑着嘴角笑,她这个老板永远都当得没威严,以前在正华馄饨也是,员工一个个都爬到她头上下。
叶染愣了愣,聊什么?它准备好了?
她点了点头,默默地带他走了两条街,到比较陌生的咖啡店才进去坐下。
面对面坐在窗帘后面幽暗的一角,她不想先开口说话,各自点了饮料后,她一直看着自己的手。
柯以勋用手帕把汗擦干,享受了一会儿空调才慢悠悠地说:“这次我是陪我们的代言人过来宣传的,顺便来看看你。”
她没抬起眼,听他这么说,她的心一阵烦乱。
丝正在适应没有他的生活,并不希望他没事就“顺便”来看她,他一直做得很好,现在发什么疯!
“我还想告诉你……”他故意拉长音调,果然看见她微微一震,不由得笑了。
“剩下的四家馄饨店都准备拆除了。”
她的手猛地握紧,心只疼了那么一下,她点了点头,反应平静,这一天迟早要来,她早就做好准备了。
她的反应却让他收了笑,服务生送来饮品,他们又是一阵沉默。
“要去‘上坟’吗?我载你去。”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眼神却缓缓变深。
她终于抬眼看他,平淡地笑了笑,是他的嘲讽还是好意,对她来说,郡已经没意义了。
她还是没说话,她觉得和他已经无话可说。
她的笑却让他皱起眉,让她平抚伤痛的时间,似乎过长了。
她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他感觉得到。
很难想像,二十出头的人,又一副娃娃脸,怎么会有如此淡定的眼押?
“有男朋友了吗?”他突然面无表情地问。
啊?她觉得他思维跳跃得让她完全跟不上。“还没有。”她老实地回答。
“那回去吧。”他沉着脸站起身,面前的冷饮一口也没喝。
‘喔,再见。”她出跟着站起来,有点惋惜地偷瞟一眼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冰咖啡。
“路上小心。”
他抿着嘴看她。“我有说我要走了吗?”
她真的快被他搞疯了,他说了啊,还急匆匆地站起身来,害她的手都握住吸管了,却没来得及喝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