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既然你这样『慷慨』,我就『却之不恭』了。”他将万千恼怒压在心底,表面上装作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明日你在胡家等我,我陪你去长德王府。只是你若利用完我就又跑掉,可别怪我把胡冲那个滥好人出卖给太子,就说是他唆使我去骗太子殿下的。”
“你!”曲醉云知道自己今日是与虎谋皮来着,只是若说是“与狐谋皮”则更为恰当。这方少良比太子还难缠百倍,只不过她知道他早晚要回云疆去的,所以只得先藉由他将眼前难关度过。至于日后……罢了,大不了离开天府,再出走一次就是了。
既然方少良已经答应,她便不想再久留,告辞后便要转身离开,他还悠悠地嘱咐着,“云儿,记得明日打扮得美一些,只是别再穿我那件旧衣服了。”
她听得面红耳赤,却一步也不敢停,走得飞快。
当他晃晃悠悠地回到后面武王的书房时,沈慕凌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奇地问:“看你这神色,似是有好事了?”
“还不知算好算坏……”他笑答。不过这丫头总算有个把柄捏在他手心里了,她许下的承诺,他自然会让她非履行不可!
太子沈铮今天过完寿,就十五岁了。按照他和武王沈幕凌的约定,原本十四岁他就可以搬到宫中去住,但因为皇宫正在忙于修葺,以迎接他十六岁的亲政大典,所以他还是暂时留在长德王府。
可能因为是他亲政前的最后一次过寿,所以长德王府将这一次寿宴看得很重。不仅朝中的文武百官都到了,连海外诸国也派了使臣前来送礼敬贺。
沈铮一直在期特这一天的到来,因为天府这些年一直是沈慕凌独揽大权,所有人都围着沈慕凌转,如今终于是他说了就算的时候。再过一年,他就是江山之主,而看着眼前的宾客如云,想象着不久之后众人跪伏在他面前那山呼海啸的“万岁万万岁”,他就兴奋得想要跳起来。
“太子即将成人,凡事可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今天长德王妃特意亲自帮他穿衣,那是一件明黄色绣银边滚云纹龙身的太子服,极为隆重,腰上的饰物虽然只有一件简简单单的玉佩,但却是天府皇室的祖传之物--一块镂空雕刻,有九条龙的青田玉佩。
凡是挂此物者,不是太子,即是天子。
这块玉佩原本一直留在皇宫之中,今日长德王妃将其亲手挂在沈铮的腰上,笑道:“这是武王昨天命人送过来的,武王说,太子要成人了,这是王室的象征,太子有它陪伴,当记得自己的荣耀和责任。”
一听到沈慕凌之名,沈铮就不高兴,撇着嘴说:“这东西原本是被扣在他手里的吧?现在物归原主了,还要唠唠叨叨,真讨厌。”
长德王妃扶着他的肩膀,认真地说道:“殿下不管听了旁人多少闲言碎语,你自己心中应该有个情楚明白。武王虽然是大权独揽,但他的确不是殿下心中认为的奸按逆臣,否则他若是想夺了殿下的江山,早就可以夺了,你看这朝中谁敢对他说个『不』字?”
“他这才是拉拢人心呢。”沈铮不满地喊道:“人人都当他是辅政之臣,认为是他救了我们岌岌可危的天府江山,所以他才好堂而皇之地侵占我的权力!”
“殿下!”长德王妃将脸一沉,“殿下这样说真是让我无言以对。这些年殿下在我身边,我也和殿下讲了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如今看来都是白讲了。若殿下如此任性,是非黑白不分,那我们的天府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真是不敢想。”
长德王妃对沈铮一直是和风细雨,今日突然说了重话,敬她如母的沈铮,不由得心口抨抨直跳,垂手肃立,小声说道:“婶婆,我错了,您别生气。”
她看着他,长叹一声便走了。
第9章(2)
沈铮去前厅时,心情还是没有好转起来,身边人来来往往地和他说着话,他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旁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但见他情绪不高,也就渐渐地不敢主动来搭话了。这位太子殿下的性格偏激,众人都是知道的,所以也就不敢来招惹他。
直到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幽幽地响起--“满座宾客如云,太子殿下倒像是冠盖满京华,斯人独寂寞,是大家的礼物送得不得心吗?”
沈铮一抬头,只见曲醉云笑盈盈地站在面前,四周张灯结彩,映着她一身湖蓝色的长裙飘飘欲仙,眉目如画,真是少见的仙子之色。
他霍然高兴起来,伸手去拉她,“你怎么才来?还当你不来了。”
“殿下相邀,民女当然要来了。”曲醉云今日看起来神情气爽,笑容可掬,不经意似的将手中的一个匣子举到他面前,避开他的手,“送太子殿下的小小贺礼,不成敬意,请太子笑纳。”
“是什么?”沈铮接过那小匣子,对于别人的贺礼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她的这一份,他格外看重。
“九五之尊。”她一笑,将匣子盖打开。
这里面是一个青铜制的酒搏,因上面有九条盘龙,纹饰一共五层,故取名“九五之尊”,“这是民女的师父特意请人打造的,就为了博殿下一笑。”
沈铮笑道:“胡冲是个聪明人,你来送礼我就笑了,若是他来送,那我可不希罕。”
“殿下收下就好。”曲醉云淡笑道,“师父今日还特意为殿下备了一壶『万年春』,是他从云疆带来的皇家御酒。只有一小壶,是专奉殿下的。”
太子回头对在旁边伺候的侍女交代了声,“去拿两个杯子过来,我要和曲姑娘同饮。”
“酒,民女就不敢陪饮了,可与殿下同享万年春的人,当是身分尊贵的大家千金。”
她的推拒让沈铮很不高兴,皱着眉说:“今天怎么所有人都和我过不去?”
曲醉云眨着眼,“哦?殿下今天心情不好吗?还有谁敢惹殿下不快?”
他沉默一会儿,忽然抬头道:“我问你啊,你觉得沈慕凌是好人吗?”
“武王?”她讶异地想了想,“民女来贵国不久,不好对武王做判断,只知道他在朝中名声甚好……”
“这才可恶啊!”沈铮生气地说:“他凭什么名声好?他霸占着我家的江山,把我当个架空的傀儡太子,结果天下人都说他的好……”
他唠唠叨叨的,只因这番话平日也不能对外人说,而曲醉云是从外国来的,所以他今晚就一口气对她倾吐个痛快。
“我小时候,人人都说他好,学文要从他的文学起,学武要从他的弓用起,连我父皇以前都教导我要听他的话,因为他是什么股肱之臣……”
曲醉云听着他的抱怨,先是惊讶,而后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笑意,“殿下看来真的很不喜欢武王。”
“没错!”
“那殿下亲政之后,是不是要想办法杀了武王?”
沈铮一震,沉默片刻,“那倒不至于……反正我得削了他的权。”
“武王最大的罪名是什么呢?”
“他……大权独揽,目无君主!这罪名还不够?”
“他曾忤逆过陛下的圣旨?”
“嗯……那倒没有。”
“他曾经残害忠良?”
“嗯……还没听说。”
“那他曾经鱼肉百姓?”
“……”沈铮没话说了。
曲醉云再笑道:“日后这天府都是殿下的江山了,殿下想让谁生谁死,都由殿下作主,只是这名目……还要能服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