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皱着眉说﹕“别和我说这些虚的,要去,我和你一同去。你又不会功夫,万一谈判不成,反而被敌人抓来当人质怎么办?”
鸾镜再笑道﹕“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更何况,我鸾镜是什么人?凤朝内外都知道,抓了我,并没有多大的价值。”
“不许你这样贬低自己”她有意无意地看了骏武王爷一眼,“若是谁敢轻视你,我绝不会饶他。”
骏武王爷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鸾镜一摆手,“好了,时间紧迫,骏武王兄请先暗中准备撤军,不论陛下那里是否有事,我们总要回去。陛下若无事,我们就遵从旨意撤军,陛下要有事,我们必须回去勤王护驾。我这就去大氏国的敌营。”
他出了帐,九歌追了出去,急急地拉住他。
“你怎么说去就去?这件事我还没有同意呢。”
他低声道﹕“这是我们的大好时机,你一定要把握。”
“时机?什么时机?”她听得一头雾水。
“现在的部队统帅是骏武王爷,而他与我们不是一路的,你要想办法将统帅权握在手中,然后以勤王护驾的名义返朝。若是二皇子背后操纵这一切,你才有足够的实力与他抗衡。”
九歌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你孤身进敌营,万一对方要杀你……”
“大氏国既然暂落下风,就没必要斩我这个来使。我虽然在皇室中不是什么要角,但我好歹是个王爷,谅他大氏国也不敢轻易动我。
他将她拉到一棵大树后面,紧紧将她圈在怀中,声音在她的头上温柔地飘起,“乖乖地等我回来,好吗?”
九歌心弦绷紧,死死拉住他的袖口,“你保证你会平安无事地回来?”
他幽然低语,“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我从你身边拉开。”
大氏国的帅营里。
对外声称是此次领军主帅的胡湘南正躬身对一个穿着甲胃的男子说﹕“殿下,明日我们要撤军吗!”
“没有打败对手,为什么要撤军?”那男子很年轻,弯弯的鹰钩鼻让他看起来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郁感。
“启禀元帅,凤朝来了一位使者,说要见我军主帅。”
帐外士兵的报告让帐内两人一愣。
“怎么?凤朝居然想谈判了?”胡湘南看看那名年轻男子,“殿下,见吗?”
“当然要见,看看凤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别说我是谁。”
帐帘掀起,从外面走进的人却出乎胡湘南意料之外,他本以为来人无非是凤朝一个跑腿的小文官,没想到对方身材高瘦,容貌俊雅中透着清贵之气。
“没想到凤朝大营里还有阁下这样的人物。”他很傲慢地拱拱手。
来人正是鸾镜。他虽然微笑还礼,但是目光却越过胡湘南,投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语不发的黑甲男子身上。
“我来,是想见贵军主帅。”
“我就是。”
胡湘南的回答让鸾镜一笑。“胡元帅是吧?久闻元帅大名,但您不是此军主帅。”
黑甲男子抬起头,瞬间,脸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
“是你?”他惊呼,像是看见了鬼似的。
鸾镜悠然的笑容中也有着一抹难以名状的复杂深意,“殿下原来还记得我。”
“你还活着?”黑甲男子惊得喃喃自语,几步走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天!我要去告诉——”
“殿下。”鸾镜打住他后面的话语,“我此次来这里,是为凤朝和殿下谈判的。”
“为凤朝?”黑甲男子诧异地喃喃自语,“你?你怎么成了凤朝的人?”
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逞自又说﹕“殿下带军出征好些日子,也该累了。凤朝和殿下这几战,殿下没有占到便宜,如果不能体体面面地撤军回朝,陛下那里大概会对殿下有所责备吧?”
“不过是几场小败,凤朝一个老头子、一个臭丫头,就以为能从我的手里占到便宜吗?”
鸾镜眉骨一沉,“殿下说的臭丫头是谁?”
“哼,凤朝皇帝以为他让那个九公主扮成男儿身,我的探子就探不出来了吗?看来凤朝是真的无人了,他们的太子成了我军的刀下鬼之后,居然选个黄毛丫头当什么皇太女?真是千古笑谈!我若是把这个皇太女也杀了,凤朝就再也不会有和我们争雄的力气了。”
“不行。”鸾镜的声音赫然提高,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你要是敢动她,我保证,会让大氏国再也过不了一天安生日子。”
“为什么?”黑甲男子诧异地迎接他的视线,忽又领悟过来,“她是你的女人?”
鸾镜轻轻点头。
他十分不以为然,“你什么女人不去喜欢,竟喜欢上凤朝的这个皇太女?我听说她刁蛮骄纵,除了有几分姿色之外,一点优点都没有。”
“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鸾镜的眸中闪过一丝柔情,“不管她的身分是什么,我会尽我所能的保护我的女人。她曾说过,谁若是要动我就要从她的尸体上踩过去,同样的,我对她的心也是如此,谁若是想动她一根手指头,得先将我放倒。”
“所以,鹰翼,你记住,我是来找你谈判的,但不希冀你一定会同意我的要求。”
“你是来警告我的?”鹰翼眯起眼。“好,我答应你不动她,那你答应我,和我回大氏国。”
“不可能。”鸾镜断然拒绝。
“为什么?”他诡笑道﹕“因为那个黄毛丫头?大氏国有得是美女。”
“但我只要她。”
鹰翼听到这话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失踪了这么久,好像变了一个人。”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我知道怎么样让自己活得好。”
“做凤朝未来女皇的丈夫,靠女人吃饭,就是让自己活得好?”这话尖锐而犀利。
“让我喜欢的女人过得更好,我才会有活下去的勇气。”
只是斜睨着他,鹰翼无法认同地摇摇头,“你变了,以前你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也不见你有半点心软,这个丫头有什么好的?让你竟然变成另一个人无名,听我一句,你和我一样,身体里流着的都是大氏国嗜杀好战的热血,可不是凤朝的温情脉脉。”
无名。
身体里像有个尘封已久的箱子被人一脚踢开似的,这两个字刺穿的,不仅是鸾镜前生的记忆,还有他不愿意再想起的痛苦。
他面上却还是保持微笑,任那些记忆翻涌,然后渐渐平息。
鹰翼见他不为所动,气氛一时僵持,好半天后,才硬生生开口,“你想怎么谈?”
鸾镜遂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九歌等得很焦急,现在她知道什么叫“煎熬”了。
从日头高照的正午等到天色黄昏的傍晚,鸾镜一去敌营后,始终没有消息。
她坐在他离开的路口一直等候,数着从天上飘过的云彩,数着河水卷走的落叶,一直数到大脑一片空白。
终于,她看到一人一骑的身影从落日余晖中缓缓映出。顿时,所有的忧虑、恐惧,都在这一刻化为热气,蒸腾在眼眶中。
她站起身,挺直背脊望看那人影缓缓靠近,觉得马蹄踏过河水的声音简直是一种极为美妙的节奏。
鸾镜当然也看到了她,来到她近前时,他下了马,对她微笑。“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她点点头,问道﹕“你的事情,办完了?”
他也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回去吧。”他牵起她的手,走回大营,马儿慢悠悠的跟在他们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