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含着笑意的一句问话让他一征,这才意识到对方嗓音太过清幽,不似人间所有,更不同于鬼域之音。
他转过身,面对而立的那名青衫男子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神,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这人是谁?心头猛然跳出一个名字,却让他不敢叫出。
「疏桐,这么好的姑娘如果错过了,你会后悔。」那形貌极似他的男子对他微笑道:「回去吧,阎君那边我会替你去说的。」
对方握着他的手,一股强大如海水般的热浪冲向他胸口,他来不及开口说任何话,就觉身子一轻已穿破黑夜的重重迷雾,胸口内如石头般僵冷的心,重新开始跳动……
同一时间,尹清露刺剑的手忽然被人用力握住,一个娇俏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啧啧啧,这么一个聪明的女孩儿,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她错愕地顿住,瞪着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绿衣女子,对方俏丽如花,神情古灵精怪,却给人一种亲切舒服的感觉。
绿衣女子似是很嫌恶她的碎邪剑,拉开她的手之后,就立刻退到一边,笑嘻嘻地说:「你这碎邪剑上的杀气真重,要不是玄澈给我戴了护身符,我还不敢太靠近呢。」
「玄澈?」她不知对方在说谁,只觉这名字听来有几分耳熟。
绿衣女子眼珠转了转,又低头去看凤疏桐,笑道:「他长得和玄澈真像,这样的容貌难怪会迷得姑娘家寻死觅活。若换作是我,怕也要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尹清露一脸茫然,完全不知眼前女子的来历,听对方的口气仿佛认识自已,又仿佛不认得。
「你是谁?」她问道。
「嗯……不好说,说了你大概就要和我打起来,我现在不想和你打架。你是猎妖师,而我……其实是个妖精。」绿衣女子一边伸手去探凤疏桐胸口,一边偏头冲着她笑。
妖精?尹清露陡然警觉地拍开她的手,不许她再碰凤疏桐一下。
绿衣女子看着自已微微泛红的手背,嘟起嘴道:「你还真是野蛮。」随即又嫣然一笑,「和我也像。当初若是有人敢觊觎玄澈,我也不会放过她。」
「玄澈……」又听一次,尹清露的记忆之门倏然被打开,她盯着绿衣女子。拚命想着那段听来的传奇。
如果对方口中的「玄澈」和她所知道的凤玄澈是同一个人,那这绿衣女子岂不就是……
「他好像醒了?」绿衣女子指着床上的凤疏桐,忽然叫了一声,待尹清露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后,她又似游鱼一般地滑开,挥袖一拂如绿烟飘散,转眼不见踪影。
凤疏桐如清波深添的眸子,在眼市轻扬之后,重新露出晨日般的光芒。
尹清露瞪着他唇边渐渐弯起的笑痕,咦着嗓,吟了一声,「你还知道醒啊?我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
他只是痴痴望着她的怒容,伸手接住刚好自她眼眶滚落的泪珠,再将她紧紧拥在胸前。
「垂缕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天意早已把你许给我了,我又怎能长睡不复醒呢?」他的唇找到她的那两片柔软,轻轻履了上去。
她的唇上还有咸涩的泪水及咬破唇角对流出的血珠,混杂在一起,加上她的唇舌热度和气息,在在都让他沉溺。
她申吟一声,不知是在欢呼还是在抱怨,紧紧地接住他的颈脖,更深入回应着他的吻。
自生到死,由死到生,这几日的他们仿佛经历了别人几百年都过不上的事情,也不晓得该说是泣定的情缘,还是孽缘。
但无论是什么缘分,他都会牢牢抓紧她,不管此后再有怎样的坎坷艰难、风雨幽晦,他都要珍惜这份真情,今生今世再不放手。
尾声
当尹清露和凤疏桐第二天入宫去见妖王时,却发现妖王仍不在宫内。
凤疏桐叫来在凤栖殿值守的太监问:「陛下呢?」
值守太监也惶恐地答,「不知道。已经数天数夜没看到陛下的人影了。问遍了宫里上下,都不见陛下,皇后还为此大发雷霆,要处置内宫侍卫长。」
凤疏桐吏起眉心,拉着尹清露走到书案前,桌上还放着一个盛满清水的笔洗。
他抬手在笔洗上抹过,原本清澈的水波逐渐漾出一片模糊的影子,但随着影子越来越清晰,她不由得低呼一声,「啊?他怎么会……」
水影之中,露出一片茫落雪山,雪山之巅孤独而坐的,正是化身凤鹏举的妖王。
在他怀中,仿佛还怀抱着一个娇小的人儿,他的脸颇紧紧贴着她的额头,神情苍凉萧瑟、悲伦绝望。
「难道凤朝的劫数,竞是因他二人而起?」尹清露已看出他怀中之人是谁了,那是玉真公主。
她想起公主以前说过的话和那忧伤的神情,终于意识到会主和妖王间必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孽缘。
凤疏桐神情凝重,但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他们两个,只怕要牵动天地人三界之乱了。」
「不怕,有我这个猎妖师在,总会想出办法对付妖王的。」尹清露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口,脸上仍旧是朝阳般灿烂的笑靥。
他悠然一笑,将她圈在自己的臂弯中。
笔洗之内,水波荡漾不断,如那雪峰之上的雪花,带着清寒飘飘洒洒的蔓廷开来,似是诉说着又一段缠绵徘侧、纠结不清的奇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