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怀璧骑马射箭,他总要将马匹仔细检查过之后才敢将缓绳交到圣怀璧手上。
有一次圣怀璧不小心坠马,他骑在圣怀璧的斜后方,立刻飞身扑上将圣怀璧抱住,但还是没能阻止圣怀璧小腿骨折的结果,圣皇因此震怒,要处死圣怀璧身边的一干人,包括他,但圣怀璧坚持是自己任性而为,力保他和其他人不死。
他因此再度欠了圣怀璧一条命。
那几日,圣怀璧在殿内养伤,他在殿外长跪,没有人逼他,只是他自己心中愧疚,直到圣怀璧出殿透气时,看到他跪在那里,震怒地问。“是谁处罚小谢的?”
他一把将他拉起,大声说。“我不许别人轻贱我身边的人,更不许我身边的人自己轻贱自己!”不许自己轻贱自己--那是圣怀璧第一次教他该如何做人。
圣皇对圣怀璧的期许,旁人不知道,但他早已看在眼中。他默默地站在圣怀璧的背后,做他最忠诚有力的那只臂膀,那枚可以插入敌人心脏的匕首,也是穿梭于各种贵妇千金之间,周旋游走,自芳心之中探听秘闻的暗耳。
但,久而久之,他几乎都忘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中,还有一条是该为自己而活。
圣怀璧揽过他的肩膀,指着地上两人比肩并立的身影,“你与我,现在是同样站在一国之巅上的绝顶人物了,老天既然让你可以回到命运的开始处,便是要你履行自己的职责和义务。”
玉颂明望着他,“我自幼追随殿下,不记得自己的前世,只知道今生的一切是殿下给的,殿下若想让我留在这里,我便留下,一切皆为殿下日后的鸿图大业做准备。”
圣怀璧微笑道。“你别多心,我虽然是利用你帮我看着玉阳,但是以你我之交情,日后两国友好不成问题,也省去那无数的谈判和勾心斗角。让你做玉阳王,总好过其他我不认识的人来做,至于我日后的鸿图大业,自然是要和你携手去闯的,不过那是后话了,眼前最重要的是要先把丞相救回来,否则……”他的眉心一片沉郁,“若没了她,我还要这江山做什么?”
令狐问君朦蒙胧胧醒来时,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摇晃,就好像躺在儿时的摇篮中,但是她觉得天旋地转,身子轻飘飘的,好像清醒着,又好像在梦中一样。
她依稀听到有人在说。“将军,马上就要靠岸了,这个女人的事情是不是要立刻禀报大王知道?”
然后又似是沉默了许久,才又听到黑羽定海的声音飘啊飘的响起--“还是……先等两日再说,不要声张,以防敌人的援兵到来时,立刻找到她的所在。”
原来……她被劫持到黑羽来了……
她的身子越轻,心却越沉,深恨自己如此无用,竟然这样轻易的就落入敌军之手。圣怀璧现在必然是知道自己失踪了,但不知道他是否清楚她的去向,她不希望圣怀璧为了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但是那个人的脾气她又实在是摸不准。
若她是圣怀璧呢,会怎么做?带着大军过来救她?还是坐下来和黑羽谈判?
不,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要自救……一定要自救……
令狐问君又这样半睡半醒地过了许久,再睁开眼时,四肢依旧无力,但是那种酸麻的感觉已经褪去大半。
此时她已不在船上,而是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内,屋内除了她,再没有一个人。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待身体逐渐适应过来之后,方用胳膊肘撑看床缓缓地坐了起来。
外面很静,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她一步步蹭到房门前,刚刚伸手触碰到门板,忽然有人从外面拉开门,房门哗啦一声被拽开,两个手持弯刀的黑羽士兵雄赳赳气昂昂地堵住门口,冷冷地看着她,说道。“将军有令,让你务必在房内等候,否则一旦出了任何事,后果都由你自己承担。”
她轻轻倒抽一口冷气,转念一想也对,黑羽定海千辛万苦将她抓来,肯定是要把她软禁起来的,她还指望自己能轻轻松松地就跑掉吗?
她退回房内,环顾四周,这屋中的陈设极其简单,任何可用作逃跑的工具都没有,只有一张床,一张桌案,唯一与这屋子格格不入的,是挂在床头的一盏八角翘檐儿的走马灯。
这灯原本是在过年的时候才会用到,此时出现在此地,看上去极为古怪突兀,但是看在她的眼里,却让她百感交集,不由得心中一叹。
她走到那盏灯前面,看这盏灯已经有些陈旧,想想当初买它之时,正是东风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的好年景。
当时在元宵佳节的灯会上,众多的灯笼里,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一盏,只因为这走马灯上画着一个动人的故事--故事讲的是一个天上的仙女,因为贪恋人间美景而从天宫私逃到凡间并与凡间男子相识相恋,最终被迫分离的凄美故事。
她问那卖花灯的摊主,这故事说的是谁?
摊主笑着回答,“牛郎织女的故事啊,姑娘怎么都没听说过?”
她怎会知道,从小就没有人给她讲过这些美丽的传说,乍然看到这样的故事,立刻觉得心族动摇,说不上是钦佩那织女的勇气,还是感慨天不从人愿的悲情。
黑羽定海当时站在旁边,笑着说。“这仙女长得还有几分像你呢,你若喜欢,我买下送你。”然后就真的掏出银子给她买了这盏灯。
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礼物,她既开心又感动,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许久,直到父亲来信命她回国,这盏灯,就做为君子晨的记忆,被她留在了黑羽。
她知道自己回国之后已不可能再做君子晨了,属于君子晨的记忆应当一起斩断,只是……且不说记忆无法斩断,人与人之间的情意又岂能是说断就断得了的呢?!
她将那盏灯提在手上,幽幽出神,此时房门再度被人推开,黑羽定海一脸凝重地站在门口。
“你们先退下。”他的这句话是向守门的士兵说的,但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她。
令狐问君不由得又是一叹,“将军带我到这里来……实在是一步错棋,倘若在玉阳您直接杀了我,嫁祸给玉阳王,不是可以反过来挑拨玉阳和圣朝的关系,现在把我押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您以为圣皇会为了我付出千金万金来赎人吗?”
黑羽定海哼了一声,“多谢你提醒我,只是我也没有那么傻。杀了你?玉阳和圣朝的人难道想不到是我做的吗?你是低估了我,还是低估了他们?我留看你,自然是有你的用处,也用不看你来教我。”
“是,是我太过自大,让将军笑话了。”她屈膝一礼,嘴角竟挂着笑。
黑羽定海忍不住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咬着牙根说。“子晨,你为何要做圣朝的丞相?这朝堂之事,连昂藏男儿都做不好,你一个小女子,以为就能摆得平吗?”
她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但眼底却是一片平静,“父亲遗命,我不敢不遵从,而且我是圣朝人,就像将军是黑羽人一样,我们……”
“各为其主,你又想说这句话是吗?”黑羽定海冷笑道,“好吧,你笑我愚忠,其实你又何尝不是?你父亲派你到黑羽来当兵,为的是什么,刺探我军军清吧?你辛辛苦苦在黑羽卖命这么多年,他对你不闻不问,结果他一句话,你就要丢下一切回圣朝当什么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