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着唇角似是叹了口气,轻轻开口,“我要出征。”
“什么?”她以为是自己听错,睁大眼睛看着他拚命在想他刚才说的那四个字可是有什么别的意思?他要干什么?
他忽然扑到她身上,把她按在车壁上,重重地吻上她的唇,吻得又深又热,似乎这是两人的最后一吻,他必须抓紧这极短的片刻,抵死缠绵。
令狐问君早已习惯他的突然袭击,但这一刻,他的话和他的反应让她万分惊恐,犹如把她的心吊在半空中,那种空虚得快要发狂的感觉令她比刚才更是用尽力气推操他,但她推得越狠,他就按得越紧,结果唇齿厮磨缠斗间,两人的嘴唇都被咬破,血珠一滴滴流在唇舌之上,那股血腥味道让她皱紧眉,而他也终于将她松开。
“看你这么大力干什么,把我的嘴唇都咬破了。”他嘻皮笑脸的伸手帮她擦去唇上的血珠。
她皱着眉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冷傲地瞪着他,“四殿下,我给你一个机会,收回刚才那个玩笑,那我就不生你的气,否则我从现在就不再理你!”
“为什么?就因为我说我要外出打仗去?”这一次,他把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一字一顿,故意要让她听个清楚明白。
她的脸色倏然变了,涨红了芙蓉面,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咬牙道。“把你的玩笑话给我收回去!这种大事不容你这样轻描淡写的信口开河!”
“你总不信我会说真话,可我说的就是真话。”他任由她发怒,其实看到她为这件事震怒,他心中是有无限的欢悦。以往她看到他总漠然得像是一座雪山,一湖死水,但是现在她的七情六欲越来越轻易地被他撩拨出来,甚至因为他的一句话,她就像发了狂的雌虎一般,这让他真是雀跃不已。
“你向来不懂兵法,不会行军打仗,就算你想去前线,陛下也不会同意你去的。”她忍住气皱眉道。
圣怀璧则淡淡回答,“父皇已经答应我了。”
她全身一震,猛地回想起刚才圣皇的神情和语言,她重重摇头,“两军交战不是儿戏,三皇子已经败北,你去就是徒然送死!我是丞相,总揽六部,陛下让我负责统领此次作战全部事宜,所以纵使陛下答应了,我也不准你出征!”
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只有车轮压着道路的吱吱呀呀声在两人耳边轻响,圣怀璧的眼波很柔,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问君,你是怕我战死在海上吗?”
她冷冰冰地回答,“我是不想让圣朝毁在你的自以为是和贸然出击上!”
“你不信我有统帅三军的能力?”
“不信!”
他点点头,缓缓念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令狐问君冷笑道。“能把《孙子兵法》中的名言名句背上几句有什么稀奇?当年赵一是怎么死的?纸上谈兵最是可笑。多少名将都是在沙场上浴血拚杀过,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才可以有一番成就。你,养在深宫人未识的一位千岁殿下,只吊吊书袋就以为能击退黑羽定海那来势汹汹的数万兵马吗?”
他探过身来,凑近她说。“真有趣,你越是不信我,就越是激发我的斗志,我偏要上一回战场给你看看,你不同意也无所谓,反正父皇答应了,他是一国之君,而你毕竟是君主之臣,所以你也要听父皇的。”
令狐问君气得胸腔都疼,她狠狠咬唇,将已经破了的地方咬得更是血珠成串,最后发了狠道。“你若是坚持要去,我不拦你,但我这个丞相是做不下去了,明日我就向陛下辞官!”
他斜睨着她那一副坚决不移的样子,眉心一整,“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金城公主怕了你的威胁,拱手送上五十万两,我若怕了你的威胁,我要拿什么交换?”
“拿你和圣朝将士的安危。”她倔傲的眼神中闪动着深深的忧虑,“殿下,请听我一言,战场绝非是你可以风花雪月的雀灵苑,也不是红墙碧瓦的皇宫,那是刀刀见血、人命贱如蝼蚁的血腥沙场,每一次将士上阵之时,都要抱着必死之决心,你难道不怕死吗?”
他望着她的眼,深深地穿过她的眼、她的身体,看到她的心里,轻声低吟,“我不怕死。自小熟读兵书,爱谈军事,别人往往说不过他,因此很骄傲,自以为天下无敌,后来在与秦国的战役中战败身亡。我怕的是没有人在乎我的生死!纵使我战死沙场,也没有人会在梦中梦到我,没有人会为我掉一滴泪。倘若有那样一个人会为我牵肠挂肚,我会怕死,因为必须活着才能和她相守在一起──问君,你是那个人吗?”
她的心很疼,为什么他的每个字都像是在用尖刀挖她的心?
她要他活着,好好地活着,因为这世上有一个她会为他牵肠挂肚、担惊受怕,有一个她即使被他挪榆,被他欺负,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也只愿他事事平安,一生无险。
他向来有颗玲珑剔透的心,一眼可以看穿她的心事,又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意?如今为何还要来问她这么残忍的话?
“答应我,你不会去参与这场战争。”她撰着他的袖子,垂下头,艰涩地恳求。她从不求人,却在这件事上被迫低声下气的恳求,他若真的心中有她,当知道现在的她是多么矛盾挣扎,多么百转千回地纠结着寸寸柔肠。
“我们都是圣朝人,这场战争我们谁也不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他的语气很郑重,甚至是沉重的,他甚少用这么严肃的口气和她说话,“我更希望你对我说,你会帮我整顿好后方的纷乱,然后等着我凯旋归来。”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她终于相信他心意已决,犹如开弓之箭--没有回头路了。
但是他怎么可能会赢?他从何处冒出这亲上战场的念头?又从何处来的这份信心?
圣皇为何会纵容他这么做,难道圣皇不知道这一战对于圣朝江山来说是多么至关重要吗?
她没办法答应他,因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他去送死,她一定要全力阻挠他的出征。无论这一战是谁要身先士卒,以身殉国,她都不希望那个人是他。
她是圣朝丞相,但同样也只是个渴望爱人和被爱的女人而已,她的心凉了这么久,终于被他悟暖,他怎么可以就此抽身而去,把更多的恐惧和冰冷丢回给她?
她绝不答应!
圣怀璧和圣皇请命出征后的第三天,三皇子被快船先行送回来了。
令狐问君得到消息赶去看望,圣怀璋被安置在他的腾霄殿休养,从宫殿大门口到房间内,排了一长串的太医,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似乎都被叫来问诊了,但是每个人都神情凝重,伤势看来极不乐观。
看到众人这副表情,她心情更加沉重,静俏悄地走进去,只见兵部众人围在圣怀璋的床边,每个人的脸色都比太医还要难看。
她看到他的瞬间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三皇子浑身上下多处都用白布裹缚,从白布之内向外渗透的血丝和黄脓还丝丝可见,所幸脸上没什么大伤,但是看得出他必是承受看极大的痛苦,即使被太医用药强制入眠,双手仍紧紧抓看身下的床单,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额上汗浑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