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阿公一直都有糖尿病,前几年又因为糖尿病造成心肌梗塞,做了气球扩张术但仍反复发作,于是她向廖俊林借钱让她阿公接受心脏支架植入手术。阿公身体不好,自然无法再推车到外面卖碗稞和豆花,家里收入少了一笔。
她的父亲从牢里出来,无所事事,没钱花就找她要,家里的东西能卖的都被她父亲夺去换现金买毒品,连窗户门板都偷拆去卖;她房子是租来的,东西被拆了,她还得赔偿房东。
就是这里一笔、那里一笔的,她身上债务只有增多并无减少。想起昨晚她以饭局小姐分身坐在他身侧的模样——梁秀辰五指一收,紧紧握牢方向盘。
一直都知道她家境不好,却没想过这几年会变得这么糟。她怎么就没想过找他帮忙?连昨夜送她回来,她似也不愿让他知道她现在的住处,只肯让他送到巷口;可她恐怕没料到她的经纪人已将她的事全透露给杨特助,他还会不知道?
第6章(2)
看了下腕表,早上七点三十分。他从杨特助给他的课表知道她第一堂有课,只要守在这里,他会等到她出门的。
他长眸透过后视镜盯着巷尾那栋两层楼高的透天旧屋,却见对面另一栋看得出翻修过的五层楼透天屋里走出一名年轻男子,男子在旧屋前等待,不一会儿,那让他等候多时的纤影出现在旧屋门后。
她对着年轻男子扬笑,回身锁了大门后,与年轻男子并肩走来。
“月底在大露天的研习营你真的不参加吗?你也知道这次他们邀了中华代表队的国手朱老师来指导。”年轻男子看着钟曼情被晨阳打上薄光的侧颜。
“我要上班啊。”她晚上与周休在连锁咖啡店工作,算兼职人员。
“再说就算现在反悔想去,也来不及找伴练习了。”她参加学校的国标舞社团,是副社长,身侧年轻男子是隔壁班同学,是国标社社长,两人一直都是彼此的舞伴,一起练舞,又因为住在对面的关系,感情很友好。
这次活动她本就无意参加,所以他和另一个学妹已报名,她若反悔想加入,得再另找个新舞伴;和新舞伴间的练习也许不难,但默契培养可就不一定了,是故她当然不会在这时喊着要加入。
“找伴容易,我就是现成人选啊。”因是国标舞,报名必须是双人。
“你不是和学妹一组了?要是你跑来和我一起,学妹会砍了我。”
年轻男子腼腆地搔头。“你明知道我对她没意思,我喜欢的是……”
“你喜欢谁不用告诉我,反正你已经和学妹约好,就不能反悔啊。”
钟曼情微微笑着。同学了几年,她怎会看不出他心思?可自己对他无意,为免日后见面尴尬,她才打断他的话,不让他告白;况且学妹喜欢他,她无意介入他们。
年轻男子有些挫败。“曼曼,你能不能别这么聪明,我都还没开口。”
她睐了他一眼。“哪还能让你开口把话说完啊,要是那样,我……”
她眼眸一转,对上前面车子后视镜映出的那双清锐黑眸时,脚步一顿,不说话了。
“怎么了?”年轻男子也停步,一脸困惑。
钟曼情眨了眨眼,看着从前头那部黑色休旅车走下的男人,他一袭深灰合身西装,恒常清冷的表情。
“早上好。”梁秀辰站在车门边,直挺着身子,姿态优雅得如同王子。“这么早要去哪里?”他明知故问。
“早安。我要去上课。”她只能微笑以对。
年轻男子看着面前那散发着清冽气质的男子。他好帅,尤其那头银发真是好看。是曼曼的朋友?
梁秀辰表情沉静,他看着面前直盯着他瞧的年轻男子,随口问:“这位是?”
“隔壁班同学。”钟曼情简单回应,没想要介绍名字。
“你和隔壁班同学都这么好?”他目光直勾勾。
问得迂回,她却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同一个社团,他是社长。”
“什么社团。”梁秀辰两手滑进裤袋,微低着低美的脸孔。他肤色白皙,侧颜镶上晨阳的金芒,更显得他深眸墨遂,黑玉般。
“国标舞。”她垂下眼,避开那让她心跳微微加快的俊颜。无法念舞蹈系是有些遗憾,但还好目前的学校有社团,能弥补一些她还想跳舞的热情。
“两位结伴上学?”他语气不冷不热。
钟曼情只是点了点头。
“上车,我送你们。”他拉开后座车门。
她猛然抬眸,错愕地看着男人。“不用麻烦了,学校很近,走一下就到了。”的确是很近,步行只需十几分钟,所以她平时要不是走路,就是骑脚踏车。
“没关系,我顺路。”梁秀辰勾了下唇,像是在笑,眼神却瞧不出他想送他们去学校的诚意。
“可是……”还想找借口拒绝,男人却转移目标。
“这位社长同学,介意我送你们吗?”梁秀辰看着年轻男子。
“呃,当然……不介意。有人送怎么会不好。”社长同学根本不明白这两人间的纠葛,只以为她怕麻烦对方,但对方都开口问他了,他怎么好意思说介意。
梁秀辰只是坐回驾驶座,后座车门还开着,他透过后视镜盯着她,长眸沉沉。
有同学在场,她也不好再推拒,那会更让人好奇她与他的关系,她只好看着身侧男子,笑道:“偶尔坐车去上课也不错。”话说完,便上了车。
学校真的不远,隔条街罢了,但坏就坏就学校附近还有一所高中及另一所大学,这时间又是上班上学时间,他们就陷在车阵中。
车内气氛微冷,社长同学禁不住太久的沉闷,可曼曼不知为何沉着脸,他只好和前头开车的男人对话。“塞车耶,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先生的上班时间?”
“不至于。”梁秀辰清清冷冷地应了声。
“先生做什么的?”社长同学很好奇。凭他这高贵车子和那身看上去极为精致的笔挺西装来臆测,恐怕不是一般人家。
“休闲业。”他有意无意透过前言中央照后镜,看着右后座的她,似是提醒她,昨晚饭局上庄董曾说的那句“他们可真有缘”的话。
果然,钟曼情因他的话而将目光挪向照后镜,试图从镜里映出的他去探究他心思,可在镜中一对上他讳莫如深的凝视,她匆匆移开目光,看着车窗外。
“这么巧啊,我和曼曼念的科系就是休闲事业经营耶,你和曼曼是朋友吗?你们在哪认识的?”
前头车子开始移动,梁秀辰骤然踩下油门,快速地经过路口,半晌时间后,才听他开口:“这位社长同学不知道曼曼有在打工?我和她是在昨晚的……”
“他是我老师。”钟曼情听他提了昨夜,情急下赶紧开口。自己做了饭局小姐的事,怎能在同学面前公开来?“很、很久没见面了,昨晚突然遇上。”
梁秀辰岂会看不出她的心思?从她不愿介绍他和那名社长同学认识的举止,便能一清二楚她想和他划开关系的心思。她昨夜质问他是否在惩罚她的那份勇气去了哪里?黑夜过后,她想到的就是用这副淡然面对他?
她不愿介绍,他偏要让她开口,他就是不让她抹杀曾经,哪怕那段曾经只是短短的时间,哪怕她也许只当他是老师,从未对他动过心,它依然要存在,何以只有他一人苦苦眷恋那短暂的曾经?瞧,她这不是承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