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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大少爷……大少爷遇袭了!」
正在用早膳的楚家二老一听儿子遇袭,惊得打翻了碗。
顾不得粥洒菜翻,楚夫人急问:「遇袭?那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大少爷没事,但、但……」被派来通知的奴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说了一半,便急喘着气。
两老一颗心提到喉头,生怕他口中吐出什么令人无法承受的消息。
「到底怎么了,快说啊!」
「当时蝶双姐和大少爷在一起,她替大少爷挡了剑,整个人被斜劈了一半……怕会有性命之忧啊!」
霎时,厅内陷入一片凝重。
楚夫人震撼不已地怔在原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蝶双……蝶双会用血肉之躯为儿子挡刀。
勉强拉回思绪,她颤声问:「蝶、蝶双……她人在哪里?」
「城西的小医馆。大少爷请医馆奴仆捎了口信,说他会留在小医馆陪蝶双姐。」
「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会到小医馆呢?」楚老爷皱眉碎念。
耐不住沉窒的静默,楚夫人心急如焚。「老爷,有没有办法攀攀关系,找个有名的大夫替蝶双诊治?」
她原本并非尖锐苛刻的人,会逼蝶双打胎是被过往的阴霾所影响,也是为楚府将来打算。
这会儿听闻蝶双为儿子挡劫,她震慑不已也感动不已,如今只盼夫君能利用生意带来的人脉,攀关系找名医医治。
「咱们先去看看那丫头的状况,再作决定。」
见夫婿有了动作,楚夫人强定心神,点点头,准备跟着丈夫一同探望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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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味与气味独特的浓浓异香。
屋子里,除了榻上的病人,榻边还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守在一旁。
穆夫人进屋为搁在窗边的药盅添了药粉,待空气里的药香又浓了些,才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药气随着热气升起、柔柔地在空气中飘散,一声细微的低泣跟着响起。
「呜……别逼我……我不喝……」
敏锐地捕捉到微乎其微的啜泣,楚伏雁猛地惊醒,望着榻上的女子慌声问:「蝶双,你觉得怎么样?很痛吗?」
蝶双被带回小医馆时,除了轻促的呼息外,已失去了意识,看起来就像失去生命的布娃娃。
但在拥有奇珍药草的穆夫人及擅长处理刀剑伤口的孙允联手医治下,她总算是保住了条小命。
因为伤在背,她没办法躺,只能俯卧在堆起的软被上。
接连数日,她高烧不断,让他忧心得无法离开,硬是黏在她身边,替她打理一切。
楚伏雁听到她的声音,以为她醒了,却发现她没回答,只是迳自哽咽。
「呜……我要孩子……让我留下孩子……」
她不断地呢哺,泪似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染湿枕在颊下的软枕。
「对不住……是娘、娘没办法保护……对不住……」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呓语,楚伏雁的心狠狠一震,接着揪紧。
她似乎作了可怕的梦……与孩子有关的梦。
还来不及出声安慰,他又被她下一句话震得无法反应。
「夫人……蝶双不要名分……不要对蝶双这么残忍……蝶双要孩子……」
楚伏雁心头倏地窜出一个想法—一难道,打胎是娘的决定?
这突如其来的领悟,让他串连起蝶双打胎后奇怪的言行举止。
若真是如此,莫怪她会那样古怪,她自小跟在娘身边,对娘唯命是从,自然不敢告诉他事实。
「该死!」
他低咒了声,不懂自己怎么会驽钝到现在才想通?
夹在娘亲与他之间,她才会为难到不得不离开他。
「傻瓜,你这丫头,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啊!」楚伏雁爱怜地抚着她苍白的脸庞,心疼地在她耳边低喃。
第11章(2)
似乎被他不断在耳边吐出的低喃干扰,她挪动身子牵动伤口,强烈的痛楚让她的意识陡然清醒。
「唔……好痛……」
闻声,他急问:「怎么样?很疼吗?」
她痛吟了声,却因太过虚弱,声音气若游丝,教他心痛。
听到熟悉的声嗓,蝶双勉强挤出声音。「大、大少爷……」
「我在。」楚伏雁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我、我去唤大夫来。」
他想起身,握在掌心的小手却软软地反握住他,充满恐惧地开口:「大少爷……蝶双不、不痛,可不可以让蝶双……好好看……看你……」
像作了个好长的梦,她想起自己决定离开主子、想起失去的孩子,心好惶然。
楚伏雁回到她身边,叹息。「你这傻瓜,等你伤好了,想与我看一辈子都行,何必逞强呢?」
握住他宽厚有力的手掌,感觉掌心的温暖,蝶双的心被平抚,泪却是管不住地落下。
一辈子……她能和主子相看一辈子吗?
看她哭个不停,他着急地问:「是不是真的很痛?」
「嗯……蝶双好痛。」她双眸含泪,虚弱地撒娇。
此时她不只背痛,心痛,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我去唤大夫,马上就回来!」
她恍若未闻,在他起身的瞬间轻唤。「大少爷……」
「怎么了?」
「蝶双……想吃、吃蝴蝶画糖……」
闻言,楚伏雁一愣。
画糖人多半在节庆前出现,如今元宵已过,若要买到,可能要查查哪个地方有节庆活动吧……
对了,严硕那小子只要有空,最爱上街走走晃晃,熟知京城大街小巷,说不准会知道画糖人住哪儿。
思绪一定,他允诺。「好,等你身上的伤好一点,我就买给你。」
「一起吃……」
或许因为有主子有画糖的缘故,挪个回忆甜美得让她无法忘怀。
「好,咱们一起吃。」
她微微扯动苍白的唇,勉强露出笑容,才安心地合上眼,沉沉睡去。
楚伏雁忘情凝望她许久,才举步出房,注意力却被身后的宪率声响给引去。
他迟疑了片刻。「娘,您怎么来了?」
「蝶双没事吧?」楚夫人忧心问。
她与丈夫在蝶双被送进小医馆后来过一趟,当时她因为昏迷未醒,未能说上话。
好不容易等到蝶双醒了,小医馆派人传讯后,她马上就差人备车过来。
「伤口不深但长,要愈合结痂得费些时日。」
闻言,楚夫人缓了神色,暗松了口气。「佛祖保佑,蝶双总算有惊无险,度过难关了。」
「娘……」他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有些话想同你谈。」
大抵料到儿子想说的事,楚夫人抢先一步道:「我和你爹谈过了,待蝶双康复后,就让你们成亲。」
不确定蝶双是否能安然度过这一关的大半个月来,楚夫人的心情随着她的伤势起起伏伏,没有一日能睡个好觉。
想当初给蝶双取这名字,就是希望她能带福气给身边的人。
如今想来,这名字真的取对了。
蝶双牺牲自己为儿子挡煞,把福气带进楚家,她怎么还能介意她的出身?
原本存在楚夫人心中的芥蒂,终于因为蝶双舍命救儿子的行径,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伏雁一愣,没想到娘会主动提起他和蝶双的亲事。
不待儿子反应,楚夫人徐徐开口。「阿雁啊,你别怪娘,是娘犯糊涂了,明知道蝶双是这样的好姑娘,还这么为难她。」她懊悔不已地哽咽,向儿子坦承一切。
「蝶双肚子里的孩子,是娘逼她打掉的……」
讶异娘亲会如实坦承,楚伏雁问出心底的疑惑。「为什么?」
楚夫人一怔,眼眶微微发红地长叹了声。「都怪你爹年轻时的荒唐,娘心里一直怕你和老二会让身边的丫鬟给迷惑,作了错误决定。娘以为,帮你娶个名门闺秀,会是最好的打算,没想到……娘却忘了,蝶双是我一手栽培大的孩子……她有多好,我应该知道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