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荷莉。」
「那麽你要我怎麽样?男朋友都被别的女人抢了,你要我一句话都别吭吗!?」越说声音越高昂。
沈冬生无法回答。这对唐荷莉太不公平。得利的结果都是他吧?
可是,他没能想那麽多。他只能说,他也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男人,懦弱自私,所有男人有的缺点他都有,所以,也和别的男人一样,连犯的错误都一样。
※ ※ ※
睁开眼,视线是黑的。
过一会,沈冬生才想起来,电灯坏了,一直没修理。
傍晚时他躺在沙发上睡著了,醒过来天已经变黑。这些天他一直睡不好,作的梦零零碎碎,却相当耗费精神,醒来时总觉得特别辛苦。
刚坐定,电话响。他瞪著电话几秒,才反应过来。
「喂?我是夏生。」
他松口气,揉揉太阳穴,「现在几点了?」天是黑了,但黑得没那麽透。
「八点多。怎麽了?」
「没什麽,刚刚不小心睡著。」
「哎,真幸福。」徐夏生夸张的叹口气。
那口气,什麽也不知晓。沈冬生无意把他和唐荷莉的问题告诉她。
「今天没工作吗?这时间怎麽有空打电话?」
「偷偷溜出来的。」她笑,「等会我去找你好吗?」
真难得她会这样乖巧的徵求他的同意!哪一次她不是事先不说一声就闯来的?
「不好。」不是好时候。
「为什麽?」
「电灯坏了。」
「还没修好吗……」
「忘了。」
「就算这样,那有什麽关系!」
沈冬生顿一下。徐夏生抓到那停顿,又在笑。「黑漆漆的,你怕我乱来?」
「这话应该是我说的才对。」他可以想像电话那头她盈盈贼笑的样子,摇头说:「我有点累,你来了,我不能好好招待你。」
「没关系。」她看不到他摇头。
「还是不好。改天吧。」
「改天改哪天呢?」
「我再打电话给你。」
徐夏生沉默片刻,话筒滋滋的,不知是空气的杂音还是她妥协的叹气。
「等你打电话恐怕得等到太平洋乾了——」轻轻嘎一声,通话断了。
「夏生……」沈冬生追唤一声。他担心唐荷莉真的去找她,犹豫著该不该警告她,电话却先断线了。
他一直挨到十二点,徐夏生果然没有出现。
喝酒喝了两天,老是闷在屋子里也无济於事。浪费了一下午在市区里打转,艳艳阳光照得那麽好,照在他脸上。他想,离开几天也好。
※ ※ ※
十点多了。
沈冬生耐心在车子里等。徐夏生说过,她通常都在这个时候才到家。
车内静得死寂。他没有放音乐。现在,他觉得不管什麽声音都是一种干扰。
十点半了。他手指轻轻敲打著方向盘。
差不多又等了二十分钟,他总算看到徐夏生剪影似的身形。
「夏生。」他在她上楼前出声叫她。
「啊!?」看清是他,徐夏生一脸惊喜地跑到车子旁。「你在等我!?」
「等了好一会了。」
「啊,我今天有点事,所以拖得比较晚。」
「上来吧。」沈冬生打开车门。
徐夏生想都没想便坐进车里。
「工作忙吗?」沈冬生问。
「有点。暑假了,一堆家长把孩子塞到补习班,所以钟点变多了。我就卯起来工作,卯起来赚钱。」说到最後,被自己的话惹起笑。
这麽粗鲁的话也亏她说得出来。
「你呢?」她反问。
「老样子。」沈冬生注视她,「我看你好像又瘦了。」
才几天,憔悴也没那麽神速。
「我跟你说过了,我有好好吃饭睡觉,只是天气实在太热了。」
「别工作得太累太辛苦,要照顾自己的身体。」口气好像是老头。
「嗨!嗨!沈老师冬生先生。」
她要赚钱,根本没办法。
「欸,夏生……」
「什麽?」
「没什麽。」沈冬生原想提唐荷莉的事,还是改变主意。
「一定有什麽。」徐夏生侧睑向他。
有一刹,沈冬生想将他和唐荷莉的问题和盘告诉她,但他还是忍住。不拖她下水是最好的。但其实,徐夏生自己一再地趟进这趟浑水。
「真的没什麽。只是,我打算去旅行一阵子。」
这是大大有什麽。「什麽时候?」
「再过两个礼拜。」暑假旺季,那时才有空房。
「到哪里?」
「南部海边。」
「去多久?」
「两个星期。」他是希望能乾脆整个假期都不回来算了。「我已经订好饭店。」
「啊,你都已经决定好了!那就不能看到你。」徐夏生微微皱眉,一点懊恼泄气。
沈冬生目光紧攫著她的。
「我订了双人房。」他停下来,密密注视她的表情。「我希望你跟我一道去。你好好想想,不必现在回答。」
她还有工作。而且……这不是玩办家家酒。
但是,本来她就不是在玩办家家酒。徐夏生探身过去,嘴唇落在他的耳畔。真的没有马上回答。
※ ※ ※
事实上,算是徐夏生去纠缠沈冬生的吧。她没有忘记他有一个女朋友。
当她接到唐荷莉打来的电话,她沉默了好一会。
唐荷莉找徐夏生,为的当然是沈冬生的事。她刻意修饰了自己,从发型到穿著,整个人精致得无懈可击。相形之下,徐夏生太松散。
没办法,卡在她到补习班上课之前,她的情势本来就大吃亏。
「我是唐荷莉。你应该听冬生提起我才对。」约在咖啡馆,唐荷莉喝咖啡。
「你找我有什麽事?」徐夏生要矿泉水。她没问过唐荷莉的事;她不问,沈冬生也不提。看见唐荷莉的亮丽,她对自己几乎要没信心。
「你心里应该有数。」
徐夏生看看她,没说话。
「听说你以前是冬生的学生?」唐荷莉闲话家常似,尖锐的目光紧咬住徐夏生不放。
「很久以前了。」
「再久也还是他的学生。」
「那又怎麽样?」
「本来是不怎麽样,但现在他是有女朋友的人。我们可不只是普通的朋友!冬生会到我的住处过夜,我也是。」
徐夏生表情平板,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唐荷莉继续说:「徐小姐……你叫夏生对吧?冬生告诉我了。我希望你不要再介入我跟冬生之间。将心比心,如果有个女人介入你跟你的男朋友之间,你会怎麽样?」
她没有兴师问罪。她希望徐夏生自己产生罪恶感,知难而退。
「我认识冬生很久了。」徐夏生慢慢说道。
「那没有用。」唐荷莉立刻回话。「你认识的是『老师』,和冬生恋爱来往的是我!」
「但那并不代表你就有权阻止我。如果他如果沈冬生不想理我,自然不会理会我。」
妻子和丈夫的外遇情人间的谈判,约莫就是这样吧?徐夏生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这荒谬的关系。
唐荷莉脸色一变,难看起来。「你打算纠缠住冬生不放是不是?」
怎麽会落魄到这样被人质问偷情作贼似的地步?徐夏生心里不由得一丝委屈。
可是,是她自己找来的。
「我必须走了。」她不想回答,站起来打算离开。
「等等!」唐荷莉扳住她的手腕,抓得很紧。「事情如果闹开了,冬生在学校待不下去,这样你也不在乎吗?」
徐夏生愣了一下。唐荷莉看在眼里,说:「你没有想过对吧?你只想如何纠缠他,却没有考虑到他的立场。」
的确,徐夏生是没有想过这些。但要她怎麽样?效法旧石器时代的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男人的前程,含著泪默默离开他,祝福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