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视着深情的他,忍不住动容了。他冷落胡善祥她并不意外,因为他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可连艳如桃李的孙仲慧他都没有接受,她是真的感到又惊又喜,她相信他的话,他心里的妻子只有她。
「可……我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你的妻子,我只能是一名太监。」她双眸濡湿的说。她的身分永远不能曝光,她只能隐藏在他身后,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人。
他爱怜的轻抚她沾满泪水的容颜。「委屈你了,但相信我,有朝一日,我定会让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旁的。」他许诺她,并暗自发誓一定要做到。
她泪眼汪汪。「有你这些话就够了,其他我不求了……我会等那天到来,咱们到时再在一起。」现在的她对他而言是个危险人物,他还是少接触为妙,而这也是她虽然回到皇太孙宫却仍不愿意顺从他的原因,她不想害他,目前能将他推得多远是多远。
「那我可做不到,等不了那时候,我现在就要你!」他俊脸一拉,将人拽起。
「跟我来。」他由不得她继续龟缩下去,顾忌东顾忌西的裹足不前,逼也要逼她现在就接受他。
「你要带我去哪?」她惊慌的问。
「此刻就跟我回寝殿去,我要时刻都跟你在一起,这样你才不会胡思乱想,不会老计划着想摆脱我。」他强拉着她往外走。
她杏眼圆瞪,根本阻止不了他。
第12章(2)
「你发什么疯……疯狂念头啊!您的寝殿床脚断了,奴才让人去修理就是,殿下这样急急拉着奴才去拆床,这……这是要让奴才去垫床脚吗?」
堂堂太孙强拉一个奴才在宫里跑,这等不伦不类的景象让经过的宫人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本想张口骂人的郭爱立刻一改态度,转而皮笑肉不笑的胡讲个理由,以免引人非议。
朱瞻基笑得更贼,「说的好,我就要你这奴才去垫我的床脚,走,还不给我滚进房里去,若垫不好让我摔下床,我砍下你的脑袋!」
他故意说,怕她跑了,揪起她的后领,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像拎小鸡一样的将她揪进寝殿里,就连在他身后跟着的吴瑾瞧了都忍不住掩嘴笑了。
只是在踏进寝殿后,吴瑾笑不出来了,朱瞻基更是立刻松开她的衣领,将她往自己身后推,他则是马上跪下。
「不知皇爷爷驾到,瞻基未曾远迎,请皇爷爷恕罪。」
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郭爱听到这话,吓得全身寒毛直竖,没想到朱棣竟会悄无声息的来到皇太孙宫,她慌忙的跟着跪地,头都伏贴到地上了,吴瑾就跪在她身旁,也在滴汗。
「朕听说你病了好一阵子,不想让一群人跟着大张旗鼓的过来,所以下朝后私下来探你,可朕瞧你精神好得很,竟还能与奴才嬉闹?!」朱棣明显不快,语气越来越严厉。他专程过来探病,不料看到的竟是孙子嘻笑玩闹的样子,登时怒火中烧。
朱瞻基不慌不忙的说:「孙儿前些时候确实身子不舒服,可休息几日后已无大碍,今早起来感到神清气爽,本来立刻就要去向皇爷爷请安的,没料到您已经过来了。」
「哼,朕瞧你是偷懒,规避课业,这才编谎称病,你让朕太失望了!」朱棣根本不相信他的话,痛心疾首的说。
「皇爷爷若是认为孙儿疏懒装病,那大可以考较孙儿功课,若答不出来,瞻基愿意领罚。」
「你真敢让朕考?」朱棣瞪眼问道。
「孙儿就算卧病期间也不曾荒废太傅教授的课业,您若不信,尽管考较。」他自信的说。
「好,那朕就考考你,你若答得出,朕便饶你这一回。」
他微笑,「请皇爷爷出题。」
朱棣见他从容不迫,表现无一丝胆怯,心下的恼意已经渐消,于是出题道:「何谓立德、立功、立言?」
「立德即立下好的德行榜样,立功即做出有利于后世之事,而立言即留下善文让后世参酌。」朱瞻基不疾不徐的回道。
朱棣满意的额首,「再谈谈吧。」
「《应帝玉》为《庄子》内篇中的最后一篇,认为能够听任自然、顺乎民情、行不言之教的人才能做帝玉。全篇分为七个部分,分别为「而未始入于非人」、「而曾二虫之无知」、「而天下治矣」、「而避于无有者也」、「一以是终」……以七个故事表达庄子无为而治的政治思想。」他侃侃而谈的道出庄子的为政主张。
朱棣听完喜形于色,「好,果然没有荒废学业,是朕误会你了。」他起身拍拍孙子的肩,非常的高兴。「明日早朝上大殿来,真正的君玉之道是在朝堂之上,庄子的那些论调不见得于今时适用,朝局的错综复杂、往来之道才是你真正该学习的,而朕相信你能轻易窥得其中奥妙,因为你乃我大明最尊贵的皇子。」朱棣这是让他真正入朝涉入政事了。
「瞻基定不负皇爷爷之盼。」他不卑不亢的说。
朱棣极为欣慰的一摸胡子。「见你身子已好,那朕就放心回去了。」说完终于起身要走。
朱瞻基立即上前恭送。
朱棣行经郭爱身侧时忽然停下脚步,眼神严厉起来。「这奴才行为不端,竟与主子嬉闹,不成体统,拉下去杖责五十。」他突然发话。
郭爱脸都绿了,这五十板打下来她还有命吗?
他分明还是恼孙子托病嬉戏,这是在杀鸡儆猴。
「皇爷爷,不是这奴才的错,是孙儿未顾及皇家体面,一时兴起与她玩笑,皇爷爷若要罚,就罚孙儿吧!」朱瞻基慌忙道,完全没了刚才回答朱棣问题时的气定神闲。
「你要护卫这奴才?」朱棣讶异的望向孙子,见他居然脸色发白,神情紧张。
这反倒引起朱棣的疑心,他看向那个太监,见其唇红齿白,若非身着宦宫衣服,他会以为对方是个女子。
在朱棣的目光下,郭爱惊出一身汗。跟在朱瞻基身旁多时,她不是没见过朱棣,虽安心于他没认出她,但这人厉色于形,苏家就是在他的授意之下一夕灭门,而自己更是他追杀的对象,被他这么近距离的注视,任她胆子再大也不免发慌。
「皇爷爷,这奴才目前还有用处,父王的身子就是靠她调养才渐渐改善的,孙儿不想损了这奴才。」朱瞻基稳住心神道。
「帮你父王调养身子?这奴才会医术?」朱棣闻言有些吃惊。
「没错,她会一些医术。」
朱棣沉吟一会,「朕问你,你为太子调养身子多久了?」他直接问郭爱。
努力控制惧怕的情绪,她低头力持镇定的说:「奴才已为太子殿下调养一年半的身子。」
朱棣想起长子近年来的身体状况。「太子的体力与气色的确似乎好上许多,这都是你的功劳?」
「不敢,奴才只是调整了太子的饮食习惯,让他吃得更健康罢了。」她不敢居功的表示。
朱棣再看了这小太监一眼,才哼了一声。「既然这奴才有功,那五十杖免了,但记住,业精于勤荒于嬉,太孙乃国储,你们这些奴才若敢害得他不思长进,只顾游乐,朕绝饶不了你们!」朱棣声色俱厉的警告。
「奴才不敢,奴才谨遵教诲,绝不敢让太孙荒废课业。」郭爱战战兢兢的回答。
朱棣这才甩袖,跨步离去。
朱瞻基安抚的看了脸色惊白的她一眼,这才跟上祖父的脚步,亲自送他出皇太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