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抓起她一络发丝在鼻下嗅闻,「刚才听见有人说连朵花也没瞧见,我就吃亏点,折朵鲜花赠佳人,免得耳朵发痒,让人在背后埋怨我亏待她,连点附庸风雅的小玩意也拿不出手。」
「花免了,我个人偏好现银,折现更能彰显你的诚意,你晓得我从以前到今儿个都是俗人,做不了文人雅士。」她自称市侩,浑身铜臭,老是说世上最令人动心的东西是白银。
当然,灿亮得教人宁愿瞎眼的黄金更好。
「等你看了这朵花再说,我想『爱不释手』,会是你这个见钱眼开守财奴对待它的方式。」他笑着轻拧她鼻头,眼中有浓得化不开的宠溺。
自从她当年在马蹄下救了他一命,还因此落下病灶后,他对她的心态便由一开始的对待骤然转变,真正认真地看待这身高不及他肩头的小东西。
也许是两人都由鬼门关前捡了条命回来,因此对彼此的看重更胜于他人,后来更几乎无所不谈,毫无隐藏。
不过随着小丫头的日渐成长,原本瘦弱的身板在一番娇养下也有了少女柔和的体态,虽然没养出一头小白猪,却也秋纤合度,脸蛋水嫩得仿佛初绽的月季花,白里透红、吹弹可破,散发着珍珠般的润泽。
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谁料想得到,昔日不起眼的小女娃在精心照料下,竟也会像花一样的绽放,柳眉杏眼,嫣红小口芙蓉面,瑶鼻如玉动人心,轻轻一睐便小有风情,偶尔带着慧黯的俏皮神情更教人久久移不开视线。
往昔让人嫌恶的小媳妇如今己有当祸水的本事,只要她愿意,相信必有不少公子哥儿拜倒她的石榴裙下。
当然,和她相处最久的井向云早对她产生异样情慷,他看着她一天天更脱俗,蜕变得千娇百媚,心头的悸动也有如潺潺流水,爱意泪泪地流向她,绵延不绝。
杏阵微睁,她露出一丝好奇的表情。「不许吊我胃口,快拿出来献丑。」
他又是一笑,无可奈何地伸手揉揉她柔亮的乌丝。「在这平阳县方圆百里内,只有你敢用不客气的口气使唤我,我都快成为妻奴了。」
「少废话,我为你做牛做马、劳心劳力,你给点小奖赏算什么?我陆清雅半条命可是都卖给你井向云了。」她避谈两人已定下的名分关系,徉怒道。
其实早在她及笋那年,井向云便有意正式迎娶她,将她这童养媳正名为真正的二少夫人,他上票老太爷获得同意,本打算在腊八那日宴请宾客。
只是,二夫人始终不满意这门亲事,嫌媳妇的家门太寒抢,而且又是庶出之女,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因此百般阻拦,甚至找上术士批流年,徉称年前不宜婚嫁,得等到来年开春。
那时老太爷的身子已经快不行了,日薄西山,她使出「拖」字诀为的就是让两人成不了亲。
果然没多久,府里白恬高高挂起,老太爷去世了,这事也就没人敢提,毕竟重孝在身哪能议论婚事,起码要一年以后才能迎喜。
可能是连老天爷都帮着拖延这场婚事吧,不到半年,陆家老爷也仙逝了,换庶出女儿陆清雅要守孝三年,于是一波三折下两人始终拜不了堂、入不了洞房,就这么一直拖着。
看来若要抱得美人归,井向云还有得熬,少说也得等她十八岁除了孝,他孤枕独眠的日子才会结束。
不过,他心里盘算着「有妻真好」的美好婚姻生活,这厢的小女子却和他不同心,她心心念念着要出井府,不愿再虚掷青春把一生耗在这婆媳不和、兄弟阅墙的大家族中,她只想要简简单单的自由过一生,粗茶淡饭也满足。
「唉,就你不把我当爷儿看,娘子尚未娶进门就被管得死死的,我下半辈子可苦了。」他故作秋吁,摇头叹气地取出怀中黄梨雕花的小木盒,未见其物已先闻其香。
「咦?这是……雪莲?!」陆清雅诧异极了,睁大水眸难以置信。
这可是千金难求的一朵花呀。
「每天摘一片泡在泳糖莲子里食用,你胸痛的老毛病就会有所改善,一入秋就容易疲倦的身子也能藉此调养。」人参养气,能补出她的好气色,但是她不长肉的纤细身躯还是让他不满竟,现在有了雪莲,只希望多少令她身子骨再强健些。
捂着微微揪疼的心窝,她笑得平静。「我好多了,不碍事。」
第4章(2)
那年在马蹄下劫后余生,因为二夫人的从中作梗,延误了大夫就诊良机,大夫怕伤了她内腑就把药开得重了些,结果没想到外伤治好了却损及她的心肺,这些年来她只要稍微劳累便心口发疼。
她瞒着不说本是不想他担心,谁知心细如发的他察觉到她的不适,不顾她的反对请来名扬天下的神医诊断,这才瞒不住,让他发了好大的一顿脾气,屋里的贵重物品全被他给砸烂了。
这些年的井向云,像变了个人似的,在人前一副淡漠冷傲的模样,不轻易与人交心,少言又冷峻,与她前一世的夫君性子如出一辙,丝毫不差。可独独面对她时,他轻桃爱逗弄人的恶趣味始终不变,好像唯有在她面前他才会展露本性,她是他唯一不设防的知心人,被她迷了心志,他甘之如怡。
见她捧着雪莲兀自怔忡,井向云不由得苦笑。
「道谢的话就不用提了,只要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就把金山银山都搬到你手上。」唉,他就这点志气,为博佳人一笑煞费苦心。
陆清雅没好气地晚他一眼。「说,这回怎么只耗了七日就回来?是你太能干了还是遇到阻碍?听着,我不听藉口,照实说。」
他张口欲言,但一瞧见她明亮的眼眸,扬起的嘴角便微微一抿。「后者。」
「又是大哥?」她轻启樱唇,柳眉微蹙。
「不确定。」但八九不离十了。他苦笑。
「都是自个兄弟,他干么一直打压你?你出头了,他不也跟着沾光?」她就是想不通,当年深夜为他们送饺子的温和少年,今日怎会成了凡事都要争个高下的人,老是不给弟弟活路走。
因为你呀,娘子。
井向云眉一挑,没把心底的话说出口。「听说爷爷死前有意将家业交给我,这事让大娘晓得了,因此令他们母子俩心有芥蒂吧。」
其实这听说不全然是传言,而是确有其事,大哥太急功好利,做事毫无前瞻性,看准了获利丰就下手,全无想到后果,急于建功立业的心性让老人家无法放下。
但是,早已买通公公身边仆役的大娘早一步得知消息,便趁公公病重神智不清时,偷走了遗嘱并加以销毁,然后再以长媳身分随侍在侧,一方面是防二房夺权,一方面则是就近监视,不让井府大权从自己这大房手中拱手让人。
「大夫人也真是的,同是井府子孙,还要分彼此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她不认……」她话到嘴边眉一皱,微带忧虑地瞅他一眼。「希望她没那么狠,老爷终究还在,她再容不下你也得忍着。」
「忍了二十几年还不够吗?只要有我娘在的一天她就不会宽心,只会疑神疑鬼,认为有人要抢她主母的位置。」他就事论事道,虽然这也是事实,他娘确实无所不用其极地想拉下大娘,好独占丈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