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穗望着喜洋洋的老妈,心里又是一股「逼哀」的感觉,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公园里捡回来的。
「妈,我突然把自己嫁掉,你们就这么高兴吗?」
「你嫁得好,我们为什么不高兴?」
「你又知道我嫁得好了……」她小声嘀咕,自己都不能确定未来的日子会怎样,家人们倒是一个比一个还有信心咧。
「耶?啊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拍胸脯说他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翮翩,对你温柔又体贴,无论什么他都让着你,帮着你,连那块地也眉头不皱一下,答应让大家免费多用一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爱你呀。」江母重复女儿一番情深义重的真情告白。
我有把他说得那么好?
江春穗汗毛直竖,突然了解那天段培元被她「栽赃」的惊悚。
「可是……他之前好像交过不少女朋友,你们都不介意?」虽然她有努力「粉饰桃花」,但一般父母还是会对女婿过去的丰富情史心生芥蒂吧。
「怎么会,宁愿挑个花过的男人,也不要挑根老实过头的呆木头,万一日后失火更不得了,救回来也是块废炭。」江母认为花心就像出疹子,发过就没事了。
哇!今天她才晓得,原来老妈比她还乐观。
「别看你爸这样,他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僩傥,一堆女人跟在他屁股后跑呢,结果最后还不是被我治得服服贴贴。」
哇哇!看不出老妈还是个「收妖」高手,提起当年战绩就像个女中豪杰……不过老爸现在怎么变成这副「走调」的尊容?
啧啧啧,岁月不饶人吶……
第4章(2)
「总之,你和他情投意合最重要,有爱情的婚姻未必幸福到老,但没有爱的婚姻绝对是不幸的开始。你能嫁给一个真心喜欢,又有能力照顾你的男人,妈真的很高兴。」江母拍拍女儿的手,把碗公和筷子放到她手里。
江春穗看着老妈慈爱的面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坏女儿,居然明摆着让自己踏入一桩没有爱情的婚姻中,但……不幸吗?
对于拿婚姻去作交换这件事,她心里确实曾有过彷徨,也带点女人对理想婚姻的遗憾,可是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时,她一点都没有不幸的感觉耶。即使三不五时被惹恼、与他拌嘴,好像也只是增加他们之间的熟稔,没有产生任何讨厌的「负作用」,刚刚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她甚至笑得像个傻瓜一样……
如果这叫不幸,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快趁热吃,谈恋爱肚子也要顾,你现在减肥也来不及了。不过好险你是嫁给开饭店的,以后就不愁吃住……啊记得有空问一下他,我们去买餐券有没有打折蛤?」家庭主妇就是这么实际,三句不离专业的民生问题。
「好,我会问……」她咬着软Q猪脚,觉得老妈真是位兼具感性和理性的欧巴桑。
海的另一端,段培元一跨上车就吩咐秘书把未来两天的行程缩减对半……再对半。不够重要和没有时效性的会议、视察、应酬,一律取消或延后至他下次来日本时再进行。
「明天下午我要先回台北,头等舱没位子就订商务……经济舱也行。」
什么!秘书惊讶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大喊「欧买噶」,董事长竟然会这样委屈自己。
「是因为董事长夫人吗?」
老板冷眼一瞟,秘书马上噤若寒蝉,怪自己这张嘴这么如此「顺便」,就算猜到也不该问出口。
段培元沉着脸,抿着唇,沁寒目光显示他的心情正处于零度以下,识相的最好别来惹他。
窗外景色多了夜空没有的霓虹光亮,他的心却从天空到落地都被同一个人害得不能平静。
不打那通电话还没这么糟。现在一想到她孤伶伶地站在客厅里面对众人斥责,漂亮的眼睛蓄满泪水,开朗的面容爬满泪痕,抽抽噎噎地哭到说不出话,吃不下东西……
他心口没来由地揪紧,浅浅闷疼,继「背影」后,向来清晰无比的思路再度被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严重扰乱,连平日的冷静都暂时停摆,无心再采究她话中的真伪,只惦记着要赶回去帮她解决这件事,让她破涕为笑。
照理,他不可能为一个女人牵阳挂肚,甚至影响工作。但实际上,他却没法控制自己的思绪被那个女人占满,脑中不断浮现她被骂到狗血淋头的景象,郁结的胸口便跟着阵阵抽紧……
这其中的「差异」,他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许真如秘书所言,正因为她是「董事长夫人」,一个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所以他怎么能让她一人去承受那些压力、责难,自己却若无其事地置身事外,继续出差。
是啊,一定是因为这样。再怎么说,当初是他先提出这场交易,论起责任,自然是他多于她,让她独自承担痛苦实在说不过去……
段培元无法替心中那份焦躁找到更合理的解释,于是这么说服自己。担心她、牵挂她,纯粹都是出于他对「丈夫」这个角色的责任,没别的。
然而他却忘了,自己从未想过要当一个丈夫,又何来丈夫的责任感之有?
他对她,其实只是再正常不过……一个男人对女人心动的迹象罢了。
夕阳西下,熙熙攘攘的黄昏市场周边,各式小吃摊位聚集。
其中一家卤味摊前,江春穗正拿着钱包付钱。
前头,老板娘刚绕到摊子外,把一袋卤味交给一名年约五、六岁的小男孩。「这个拿好,要等妈妈来才可以吃嘿。」
「好。」男孩点点头,双眼直盯着挂在手腕上的卤味,马上就忘了妈妈刚刚交代他留在原地等人。老板娘一转身,他也回头跑,急着去找在另一个摊位买菜的母亲「开动」。
「妈咪妈咪……」男孩一路绕过路边停放的车辆,小小身子忽左忽右,一个大闪身,眼看就要被正在倒车的小货车撞上。
「啊……」有人尖叫。
隔着一小段距离的江春穗猛然抬头,也跟着停止呼吸,下一秒的反应是拔腿往前冲……
「小鬼,你找死啊!」
她还没冲到,前方窜出一道颐长身影。有个男人比她更快「盗垒」,一把抱起那个孩子,扬声斥喝。
男孩突然腾空而起,没被旁边的惊险场面吓到,却被自己的「高度」和眼前这位面露凶光的叔叔吓得嚎啕大哭。
「还有脸哭?」段培元像抓小鸡一样拎着那个小男孩,脸色更冷,彷彿看到这世上最厚脸皮的生物。
江春穗在几步路外见到这情景,还没时间讶异他的出现,便先箭步上前抢下他手中孩子,将小男孩安安稳稳地放回地面。
「弟弟乖,这位叔叔不是在骂你,只是怕你被后面的汽车撞,屁股会很痛很痛喔。」她抱着惊魂未定的孩子,柔声安抚,轻拍他的背,教他像这样在马路上乱跑是件很危险的事,若是受伤会让家里的大人很担心。
男人居高临下俯视那个蹲在地上的女人,第一次见到她这么轻声细语、温柔婉约的模样,感觉有点不习惯,但又有一种柔软的情绪萦绕心头,暖化了他的冷细胞,也柔和了他结冰的神情,好像被安抚的人是他一样。
「给你棒棒糖,我们不哭了好不好?」她从背包里找出糖果,转移孩子的注意力。
远远的,她瞄到有名少妇正朝这头跑来,应该是这男孩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