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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笑非笑吟着诗的宫熙禛宛如变回从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丞相府么子,身上所穿戴的斗笠蓑衣瞬间犹似宝石头冠与银绣华服,风采逼人。

  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的瑶光捂着唇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暗自赞叹他的沉稳,身为医者,她希望他们两人不要生死相拼,有话好好说,可她再蠢也晓得,倘若宫熙禛不反击,马上就会成为地上死尸。

  她希望宫熙禛能全身而退,或许可以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由她将杀手打昏,如此便可以结束这场血腥打斗。

  杀手一径的蛮拼硬干,突地一个不留神脚底打滑,杀手眸底闪过一丝惊慌,分心的想要保持平衡。

  阴晦深沉的黑眸精光一闪,等的就是这一刻!宫熙禛往上一跃,潇洒旋身,手中的斧头犹如被赋与魂魄,带着嗜血杀意如游龙般划开杀手的颈子。

  咚一声,一颗黑色头颅滚落于脏污泥水中,弹跳几下,激起黄色水花,方停止,庞大的身躯砰然落地,激起更大的水花,艳红的血染红地上的雨水,汇流。

  正找到树干要敲昏杀手的瑶光床见杀手死在宫熙禛手中,且还身首异处,吓得忍不住尖叫指控。「你杀了他!」

  身上带着大小剑伤已呈疲态的宫熙禛冷冷睨了她一眼,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口吻道:「不杀他,难道要让他杀我?」

  「可……可是杀人总是不对。」

  宫熙禛邪气一笑,平视手中沾血的斧头,妖魅的眸光流转,伸出舌尖舔了口斧锋上艳红的鲜血。

  瑶光被他诡异又恐怖的举动吓得毛骨耸然,掩唇发不出半点声音,这画面实在邪恶得让她头皮发麻,全身冻得像冰块似的动弹不得,双眼如着了魔,亦无法自他那张妖魅的俊脸移开。

  舔过鲜血后,轻蔑一笑,这只是个开端,接下来他的双手将沾满更多鲜血。

  他淡漠的转身往回走,于经过戚瑶光身畔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等等,你上哪儿去?」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找回声音。

  「回家。」他回答得简洁有力。

  没胆追上前的瑶光牙齿打颤,扬声再问:「不、不用把他埋了吗?」

  「要埋你自己去埋。」

  「……」

  第4章(1)

  雨一直下,冰寒刺骨,暗沉的天色中,一道傲然身影独立雨中,未戴斗笠,褪下蓑衣,让足以使牙齿打颤的冰雨浇淋在削瘦的身躯。

  宫熙禛闭目仰头,展开双臂,欢迎这雨,拥抱这冷。

  他任由如冰针般的雨水洗净身上的脏污,敌人卑贱的血液不配停留在他身上。

  细雨中,阴冷不带一丝柔情的黑眸倏地睁开,仰望灰暗的天,感受凄凉的雨。冰冷的雨水顺着深邃俊美的轮廓往下滑落,冷酷的唇角慢慢向上勾扬,勾画出一抹冷绝残酷的笑容。

  「哈哈哈……」他快意仰天大笑。

  「爹、娘,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小卫、小衍,你们的血绝对不会白流,就算是流尽最后一滴血,我都会杀入皇城要他血债血偿。」他对这片天、这场雨,郑重立下誓言。

  「相信我,你们在地府不会寂寞太久,迫害你们的人会一个个悔不当初地下去见你们。」

  雨很冻,却冻得正合他心意。

  杀手出现的时机恰当,彻底满足蛰伏在心头的狂兽。

  当圣上得知他未死时,会再派出多少杀手?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三十个?是否会派出能包围整座山头的官兵来追杀他,抑或是派出背叛他的君傲翊?

  假如是那样的话,那很好,非常好,因为他渴望亲手杀了君傲翊,他们之间早就不再存在友谊,有的只是满满仇怨。

  纵然君傲翊拿下武状元,同时亦是皇家亲军又加何?两人交手孰胜孰败还是未知数,他很期待,非常期待。

  就着沁入骨髓的冰雨,他气定凝神,不理会新添的伤痕,开始练以前师傅所教授的掌法。

  风在吹,雨在下,傲然身躯于雨中练掌,步伐扎实沉稳,一招一式如狂龙似猛兽,张牙舞爪。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宫熙禛使着掌法,踩踏步伐,一步一句,字字句句道尽心中无限仇怨凄怆。

  使完一套掌法,他伸出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当成长剑,开始舞出剑招,本是带着强烈恨意的男性嗓音一转,寸寸相思。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他是恼她、怨她,却仍是放不下她,思思念念,念念思思,始终唯有她。

  相思是堆狂燃的火焰,焚烧他的心智,挺拔的身躯快速旋身,臂膀舞动得似狂风似骤雨,一圈又一圈踩踏思之若狂的步伐,企盼背上长出一双翅膀,让他飞回京城,回到心爱的人儿身旁。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他重复最后两句,情真意切。

  当埋好尸体的瑶光全身又脏又累的回到小木屋时,发现他在雨中舞动,风雅吟颂诗句,先是愣了下,紧接着浮上脑海的是他舔舐斧锋鲜血的画面。

  他真是个可怕的男人,体内住了狂魔,没血没泪没心没肺,她有些后悔,不晓得救了他到底是对是错。

  低头看着已被雨水洗净的双手,想着不久前这双手还沾染泥土与鲜血,为了替他埋尸,她先是找寻适合埋尸之处,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坑洞挖好。

  身为大夫的她面对尸体时当然不会害怕,但那并不是多愉快的事,毕竟那人已头身分家,她在埋尸时还特别注意将那人的头安放在颈子上,让他留有全尸。

  待她处理好这事,天色已黑,疲累不堪的她无心再采药材,就这么拖着宛如千斤重的身躯回到小木屋。

  回来后见到始作俑者一派云淡风轻,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地在雨中旋舞,教她不由自主重新审视他这个人。

  她记得在京城时,他纵然嚣张狂妄,惹得天怒人怨,但也没听说他做过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她更加记得,当他凝望美丽的未婚妻时,那眼神有多温柔、多醉人。

  所以,他的改变全因为家园毁于一夕之间。

  面对狂性大发的他,她该如何应对方能全身而退?贝齿苦恼地紧咬下唇,努力思考这个问题。

  沉浸在相思之情的宫熙禛察觉她回来了,立即褪去万丈柔情,换上残酷冷绝。

  他知道他吓坏她了,可那又如何?他本来就不需要迎合讨好她,她要怕就怕,最好是能闪得远远的,别再自以为是地跟他说大道理。

  他懒得听她满口废话,那些所谓的大道理也不适合用在他身上,他是要复仇,可不是要当人人称颂以德报怨的大圣人。

  他猛地转身,右手的剑指带着骇人的杀气直指她的喉头,就差那么一寸,便可运用内劲致她于死,已开杀戒的他不介意在今天多杀一个人,即使这女人救了他又如何?他想杀就杀。

  瑶光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惊得倒抽了口气,吓得不敢动,唯恐他想要杀人灭口。

  「你鬼鬼祟祟站在我身后,莫非是想取我性命?」他语气轻扬,明知她没这个胆,仍是故意问。

  「没有,我不敢,也不可能要得了你的命。」珍惜生命的瑶光立即否认,他不要她的命她就要偷笑了,岂敢反过来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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