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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长治替她出面接洽的话,他的身份只是龙府的下人、她的贴侍,没个身份就怕其他商家不买帐,但碍于大娘,她又不能除去长治的奴籍。

  想着,忍不住轻叹。

  为何她不是男儿郎?如果她是爹想要的儿子,她肯定可以让龙家的百年产业更上一层楼。

  「可是小姐的身体……」长治沉吟顿住。

  她轻叹了声。「算了,别提那些,先到外头看看伙计们货上得如何,还有,巧瓶,可有准备凉茶给大家,今天日头挺晒的,他们肯定出了一身的汗。」说着,她缓步往前走。

  「有,早就备妥了。」巧瓶跟在身旁答着。

  就说她家小姐好得没话说,放眼崆峒城,有哪个老板会在夏日给伙计们准备凉茶消暑,入冬时熬煮暖胃的红枣桂圆汤。

  「那就好。」

  走到榨油厂外,龙静瞧见管事一副愁眉苦脸地要伙计们将装载在牛车上头的油缸取下。

  「周管事,怎么把货给取下了?」她温声问。

  「小姐,大风茶肆派人传话,说不要咱们的苏麻油了。」

  「……是金家干的好事?」

  「是呀,不只是如此,刚刚就连春福食堂、富阳楼和寒烟阁都托人传话,就说要暂停契约,要是小姐不满,可以找他们谈违约赔偿。」

  龙静无力地闭了闭眼。

  这下可糟了,状况比她想像的还要严重。

  富阳楼是崆峒城最为闻名的客栈,更是龙家油行最大的商家……个月卖给他们的油,所得到的收入纯余可是高达数百两,如今富阳楼暂停契约,损失极大,而寒烟阁可是和花绦楼并列,是崆峒城最闻名的销金窝,要是少了寒烟阁,就连薰香灯油的买卖都会受到冲击。

  看这些立约的店家宁可赔钱了事,就可以想像金家给了多可观的好处……真是混蛋家伙,要不是她有孕在身,岂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小姐,这金二少真的太过分了!」巧瓶气得快哭了。怎么金家大少是个翩翩君子,金家二少却是个无耻恶霸?

  龙静抿嘴不语。

  金二少做生意的手段是下流了一点,不过做生意本来就是如此,削价竞争是常有的事。

  但以往两家总是和平相处,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金二少这回的做法却像是铁了心要断她龙家的生路,既然如此,她就不能有任何的犹豫。

  「长治,上花绦楼替我订上等厢房,顺便请出花绦楼花魁沁兰。」她忖度片刻后道。

  「是。」

  龙静平心静气地闭上眼,不恼不躁,满脑子只思索着解决之道。

  她永远不会忘记父亲为她起名的用意,想要撑起龙家油行,她就得静。

  龙宅位在城东南旧金河旁的胡同,离两岸销金窝有点距离,掌灯时分后便是一片静谧。

  然而,每日接近子时总会有马车刻意放缓地驶近。

  龙静一下马车,小厮已经为她开了门,却不见贴身丫鬟巧瓶,正觉得古怪时,瞥见里头大厅还灯火灿灿,她的心底便有了数。

  不疾不徐地踏进大厅里,果真瞧见巧瓶垂着脸站在门边,而里头就坐着龙府大房夫人和大房千金龙嫣……副兴师问罪的嘴脸。

  「大娘,姊姊,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她向前问候,尽管疲惫不堪,依旧浅勾笑意。

  「你这当家的还没回府咱们怎么敢睡。」龙府大房夫人年岁不过四十,保养得相当得宜,和龙嫣坐在一块,俨然像对姊妹花。

  两人皆是满头玉簪金步摇……身精绣华服,贵气逼人。

  「就不知道大娘特地等我回来所为何事。」龙静当作没听见她的尖酸刻薄,只想赶紧回房歇息。

  「我问你,为何近来大房的月钱竟减少了?」龙嫣冷声问……张俏颜薄覆冰霜,却遮掩不了丽质天生的娇美。

  龙静挺直背脊,垂敛长睫。「因为近来油行有些吃紧。」

  这些日子金二少的手段一波比一波还要凌厉,几乎快要断光龙家油行仅存的几条命脉,不但找不到制油材料,就连榨好的油也找不到商家可卖。

  如此一来一去,要是不节省府中用度,就怕会撑不过这波竞争。

  「笑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几日你连上花绦楼,夜掷百两地与人应酬周旋,要不是做大买卖,怎会夜掷百两不心疼,况且我跟我娘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是五十两而已,你存心不给,是要咱们母女俩活不下去。」

  龙嫣心里的愤恨不平,起因在于父亲留下的遗言。

  年初父亲一去世她便打定主意,要趁机将二房给赶出家门,岂料,大门才刚挂上表示丧中的白灯笼,崆峒城的乡绅先生便上门来,才知道原来父亲早已拟定了遗言,还是以白纸黑字写下。

  上头明说着,大印和权状归大房所有,但油行经营则是交给龙静,府里所有花用都得经过龙静点头。

  这一点让她极为不服。

  同样是女儿,同样都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学商,她不认为自己比龙静差,然而父亲却从来不让她涉及经营,甚至还留下了一个可笑的遗言——先生下龙家继承者的人,便能得到龙家的所有。

  这简直是荒唐!她的母亲可是入烽城的药材商千金,是她父亲明媒正娶的。反观龙静的娘,是她娘的陪嫁丫鬟罢了,如此卑贱的身份竟能和她平起平坐,争夺龙家产业?再加上她要花用还得要她点头……要她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龙静安静地听着,忍耐着怒气和身子的不适解释,「因为金家油行削价竞争,所以我近日与人应酬拉拢生意,现在好不容易才牵上船宫这条线,想要拿到钱,也要等到货运上船才收得到货款。」

  银两,帐房里自然还有,但是那些都是要以防万一的周转资金,她不想要动用。

  她很累,真的好累,加上今儿个吃下的东西几乎全都吐出,她现在只想要回房躺着,压根不想再跟她们啰唆。

  但龙嫣像是跟她杠上似的又道:「金家怎么削价可不关我的事,反正爹是把油行暂时交给你打理,你就得要全权负责,况且,爹留下的银两有多少我会不知道吗?帐房里怎么可能会没有银两,还说什么要等到收货款才有钱,我警告你,你这小杂种,别真以为爹把油行交给你了!」

  一句小杂种教龙静一肚子的火蓦地爆开来。「船宫这条线可以保住油行一整年的生计不生变化,可是我每个月给你们五十两,你们到底又替这个家生了什么财?」

  她的娘原是府里的丫鬟,破例纳为妾,想当然,她和娘在府里有多没地位。

  而她不是没脾气,她只是惦记着爹的教训,不想跟她们一般见识,就算她们在三年前使计毒哑了娘,为了爹的一句话,她忍,可是现在爹已经不在了,真惹火她,她就把她们赶出家门。

  她如此辛苦奔波,可不是为了养这对只会吃喝玩乐的母女,而是为了油行底下数以百计的伙计。

  龙嫣不怒反笑。「我是天生千金命何必生什么财,爹说了,我不需要为钱财奔波,只要待在家里,让你好好地养着就好。」

  龙静紧抿着嘴。

  她无法反驳,因为龙嫣说得一点都没错。

  娘的身份低微,爹在娘生下她,确知她是个女娃之后,就对她们母女俩渐行渐远,如果不是她硬巴在爹的身旁,努力地学习,恐怕爹早就忘了他还有个女儿……也就是不在乎她,所以爹才会在遗书里写下,尽管她执掌经营油行,她必须服侍大房母女,直到龙嫣出阁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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