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猛点头,深表赞同。因为往昔姥姥宰杀活物的时候,有时竟然看见牲口们也会流泪,吓得她胆战心惊,想起牲口也有痛苦与泪水,完全跟人一样,就让她心底怪难受的!
“无论如何,因为少福晋的良善之心比咱们都还存得多,也才能生起这样的同理心,以老奴才这双见过无数人的昏花老眼来看。这便是叫做善良了。”姥姥衷心地赞叹道。
“姥姥愿意随喜称赞,那我就接受好了,这也是姥姥的功德。”馥容笑着说。
听到这样的话,姥姥心底好不受用。“那么,少福晋,您说咱们现在要为老福晋煮什么好呢?”姥姥笑嘻嘻地问。
“这个嘛,”馥容跟姥姥招招手,要姥姥附耳过来。“就是这样——”
用晚膳时,侧福晋玉銮和老福晋吃得不亦乐乎,留真见两人吃得这么高兴,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虽然兆臣不在府内,但今晚留真要讨好的人是老福晋,因此就不觉得不高兴。只有桂凤和德娴的筷子,一箸也没往肉盘上挟去,只在菜盘里挑叶子。王爷并不知情,吃的分量跟平常一样,少肉多菜,着重养生。
这一桌的菜不是炖煮就是香卤,香料用得极重,但因为烹调的手艺高超,色香味俱美。因此十分好吃。
老福晋虽然贪吃,可是吃了这个又吃那个,忍不住喃喃念道:“好吃、好吃,这山珍野味儿还真是好吃!”她忙着咀嚼,挟起一块又一块的肉,忙着往嘴里搁。
可老福晋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总觉得,好吃归好吃,可这肉跟平常的牲畜肉,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不同的滋味。
“当然呀!这是我特地为老祖宗您准备的,当然特别好吃!”留真得意地说。
馥容垂下眼偷笑了笑,装作没事一般,吃着饭菜。
“额娘,您别吃太多肉,小心腿病又犯了。”桂凤劝阻拚命吃肉的婆婆。
“不会!我难得像今天一样,吃得这么痛快,你就别哆嗦了!”老福晋瞪了媳妇一眼,不甚高兴。
桂凤自讨没趣,只好闭嘴。
玉銮看了桂凤一眼,撇起嘴冷笑。
到了夜里,馥容正准备回房歇息时,就看到府里一干婢女、丫头们脸带焦虑地经过渚水居,在小径上来回奔跑。之后又看到几个丫头们簇拥着福晋,急急忙忙地往后园奔去。
馥容栏住其中一名丫头问:“发生什么事了?大家怎么跑来跑去的?刚才我还看到额娘跑到后园,难道出事了吗?”
“不知道。”丫头说:“嬷嬷们只说老祖宗犯病了,腿疼得不得了,丫头们忙着烧水、递毛巾的,还要在屋里头生几盆旺火,大福晋这会儿才刚刚赶去呢,今几个夜里怕又要不得安宁了。”
犯病?腿疼?馥容赶紧问:“那么大夫呢?有人去请大夫了吗?”
“王爷亲自去了。”丫头回答。
话说完,丫头就急急忙忙跑走了。
馥容看着丫头跑开,也觉得很担心,因此决定到老福晋的屋里,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够帮忙的地方。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天明,大夫来过,抓了几副药熬给老福晋吃过后,王府才渐渐平静下
来。
馥容回到渚水居时,天已经亮了。“贝勒爷呢?”馥容问侍女禀贞:“他来过了吗?”早上他会进房,两人说好一道出门跟长辈请安。
“来过,可见小姐不在,转身又走了。”
馥容错愕。“什么话都没交代吗?”
“没有,”禀贞接下道:“奴婢听总管大人说,贝勒爷今早才回府的。”
“今早回府,接着又立刻出府?”
“是。”禀贞点头。
馥容知道皇上体谅兆臣新婚,旬日不必上早朝,既然这样,他为何一早就出门?
略一沉吟,她再问禀贞:“贝勒爷有交代,这么早上哪儿去吗?”
禀贞摇头。“没有。”
“那么,他问过我上哪去了吗?”
禀贞还是摇头。“贝勒爷出门的时候很匆忙,好像有急事要办。”
馥容略一沉吟。“我知道了。”她吩咐禀贞:“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去跟额娘、阿玛请安。”
“可是,小姐,您昨晚一夜没睡呢,这会儿还要去跟王爷、福晋请安,您的身子受得住吗?”
“我没关系,快过来帮我梳头。”
“是。”
馥容坐在镜子前双眉微蹙,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为这个家尽一份心。
因为昨夜从大夫口中得知老福晋的病根,知道老福晋是因为吃了太多肉品,痛风症才会突然发作,馥容思考过后,决定今日要亲自下厨,亲手烹煮一些既清淡又养生的菜式。跟鄂图姥姥
商量后,她亲手为老祖宗做了几道清淡的凉拌菜、菜汤与五谷饭,另外蒸了些许不带皮的鸡肉,滴上少许麻油调味,费了几许功夫,才整治了一桌的清淡佳肴。
老福晋被折腾了一夜,早上只喝了半碗稀粥,到了正午已经饥肠辘辘,顾不得腿还痛着,就叫丫头和媳妇们搀扶着,不顾大家的劝阻,一定要到饭厅吃饭,在走到饭厅这一路上,脑中还
想着,今日不知又能吃到什么美味的山珍。
可待她老人家进到饭厅,看到桌上只有几碟素菜、白鸡肉和两碗素菜汤,再看到饭碗里盛的竟然不是她爱吃的白饭,却是掺杂着黑米、糙米、翌思仁、红豆的杂粮饭,老福晋原本还有笑
容的脸,马上就拉垮下来。
“姥姥呢?她难道不知道我爱吃什么吗?快把她给我叫过来!我要问问,今日她为什么给我做这样的饭菜!”老福晋屁股才刚沾到椅子,立刻就沉声喝问。
丫头们急急忙忙地跑到厨房去喊人,馥容听说了,便叫姥姥待在厨房,让她过去解释就行。
等馥容到了饭厅,才发现里面的气氛实在不太好。
“老祖宗。”硬着头皮,馥容陪笑着问候绷着一张脸的老人家。
“来的人怎么是你呢?”老福晋没好气地问。
在座做客的留真撇嘴冷笑,见这态势,心想有好戏看了。
“是,因为这桌的饭菜,是我一个人做的。”馥容回答。
“你做的?”老福晋睁大眼睛。
“是。”馥容恭敬地答。
老福晋瞪着眼睛,脸色都变了。“厨房里不是有姥姥在吗?她为什么要让你来做菜?”老福晋质问。
“是我自愿下厨做菜的。”馥容委婉地解释:“只因昨夜我看到老祖宗痛风病犯了,十分痛苦,所以决心亲自下厨,为老祖宗准备一桌清淡菜肴,希望藉由食疗,让您的腿病能够尽早和缓下来。”她的语调十分轻柔,尽量地温和。
老福晋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听到这番话而和缓,反而更难看。“可是你这样擅自作主让我很不高兴!”
没吃到期待中的美食,老福晋怒由心生,也不管馥容是否出于一番好意,就先责骂:“现在我不但腿痛,心情还更差了!你才刚嫁进门没几日,怎么会知道我爱吃什么、喜欢吃什么呢?这样自以为是,也不管家里的长辈会怎么想,就算是好意吗?”
老福晋平日虽然笑脸迎人,但毕竟是府中最年老的长者,故颇具威严,像现在这样斥骂晚辈还是头一回,府里众人看着都坐立难安。何况馥容是才刚嫁进门的孙媳妇,辈分最小,当着众位长辈的面被老祖宗责骂,又不能出言解释,只能低头承受。
满桌的人见老福晋生气,心口全都揪着,只有留真最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