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拍照还不容易?有钱马上就能搞定!至于喜宴酒席,台北市那么多饭店,难道没得安排?再说,别以为我老了、病了就没用,过去的人脉还是有的,要乔个几十桌酒席没那么困难!”
“爸,您别再闹了!”张之玺忍不住出声制止。
“我认真得很!”张老先生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非要个答案不可。“颖青哪里不好?你倒是说说看!”
先别提老人家逼着他结婚的想法有多天真——他望向病床旁的生理监控仪器,光是谈这件事,仪器上的血压数字已经不断飙高,得想办法让他安静下来休息才行。
“她很好。”叹了口气,他出声安抚父亲。“爸,您先休息吧!”
“觉得颖青好?很好——”老人转向周颖青,刻意柔声说:“颖青啊,那你觉得之玺呢?”
周颖青手足无措,怎么也答不上来。
老人又猛地一击。“颖青,只要我和纪姨在一天,一定不让这混小子欺负你,保证让你天天幸福,考虑看看好不好?”
她低头不语。
整个病房的气氛安静沉重了起来,毕竟,这可是一辈子的事,谁敢先出声?
“颖青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欸?”老人等着。
“张伯伯,呃……之玺是很好,可是我……”周颖青艰难地思索着该怎么说比较恰当。
“那好,既然你也觉得之玺好,就别再可是什么了。”老人悠悠哀叹。“你们也知道,我这命啊,能等的时间可不多!唉……”
后面这段话,让大家有话也不好多说了。
“年轻人说好就好,我们为人父母的,总希望孩子们找到好归宿啊!”周爸爸终于出声,周妈妈也跟着笑嘻嘻地点头。
“呵呵,那么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老人笑得可开心了。
“那……我想……我先回去好了。”事出突然,周颖青的脑袋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一个重病的老人,还是先离开为妙。
“也好,之玺,你称送颖青回去。昨晚你也折腾一夜,回去休息吧,有你纪姨在这里就行了。”这会儿,张老先生倒是精神百倍。
张之玺不语,开了门便走,周颖青与众人道别后,默默地跟在张之玺身后,离开病房。
纪姨跟了出来,拉住张之玺。“我知道你不高兴,不过还是得先哄着病人,慢慢再劝你爸,嗯?”
张之玺微微一叹,才点头离去。
医院大门口冷气呼呼吹着,张之玺掏出钥匙,转身对她说:“你先在这里等,我去把车子开过来。”
“不用了,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张之玺没有拒绝,两人一起走向停车场。
一路沉默,思索许久,张之玺才开口。“真是抱歉,我爸实在……很任性。”声音有些喑哑。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她是可以理解,但不表示她能接受。
进入车内坐定后,她觉得应该要说清楚。“我不是排斥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相亲的意思应该就是这样,但是,要谈结婚,这……”
“我知道你的意思,刚刚你也听到纪姨的话了。”张之玺无奈一笑。“我爸只是一时兴起,现在他的身体状况还不太稳定,过几天后,我会跟他说清楚。你就当作没这件事吧。”
“喔。那……就好。”
“或者,你也同意这样就结婚?”张之玺转头,黑眸认真地看着她。
“当然不是!”她急着回答。“刚刚,我是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他老人家……”
他笑笑。“哪有才认识几天就结婚?这可不是演电影。”
以前他想和谭莉结婚,老人家不同意,还耍脾气回台湾,现在倒是直接点名要周颖青当媳妇,也不想想两人才刚认识,谈结婚未免太早,真是越老越番癫,有理都说不清了。
“对啊。”她附和。
“结婚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低声说。
周颖青没有接话,目光越过一盏一盏的街灯,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半晌,才轻轻开口。“那……结婚应该是怎样呢?”
“这……”张之玺认真思索,过了几个路口后才回答。“至少不应该是像这样,莫名其妙就被推去和陌生人结婚,对你来说,很不公平。”
他只考虑到对她不公平……他们……只是陌生人吗?
周颖青的心口微微揪着。
看来,她连让人考虑结婚的念头与冲动都没有。
“对你也很不公平啊。”安静许久,她才开口。“更何况,你还没忘记那五年的感情……”
怎么能轻易就忘记?张之玺唇边浮上一抹涩然的笑。话说回来,五年的感情都不可靠了,更何况是初相识。
“算了……暂时别想这些了。”张之玺淡淡响应,把飘得老远的心思拉回来,然后专心开车。
车子平稳先进着,周颖青的目光望向张之玺。他神情严肃,少了笑容的方唇收得平整,大手熟稔地握旋着方向盘,专注地驾驶爱车。
除了结婚,不能谈谈其它吗?他们不是很能聊的吗?
他的声音质感很好,说话时的语调很沉稳,偶尔会开玩笑地捉弄,她很喜欢听他说话……
感觉到被注视的目光,张之玺转头,直直对上有些蒙雾的双眸。周颖青微微一笑,别过头,佯装欣赏车窗外的街景。
两人继续沉默,只有轻柔的音乐环绕在幽静的车内。
提到过去不愉快的事情,张之玺的心情有些低荡。他不想以这样的情绪和周颖青相处,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或是该继续说些什么。
到了周颖青家公寓大楼门口,车子停妥后,张之玺忽地倾身越过她的胸前,伸手替她打开车门。
“晚安。”
他嗓音温柔,如此靠近,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口,又倏地一震。
“谢谢你送我,晚安。”
周颖青低着头快步走入大门,正巧碰到在门口等同学的妹妹周可云。
“姊,是谁送你回来?哇~~是LEXUS顶级房车耶!很赞喔!”
周颖青不回答,周可云追着问。“姊,那个人是谁啊?”
“是谁……”周颖青回头看了眼已经离去的车影,淡然地说:“陌生人吧!”
“陌生人?你随便坐陌生人的车?”周可云一头雾水。
她没有回答,踩着沉沉的脚步隐入电梯。
张之玺打开灯,跃层的高级房宅内,照例是独自一人。
他伸手朝着墙上按了几个按钮,大提琴温柔的音韵流动在房内。
昨晚一夜未眠,今天在公司又连开了两个会议,再加上刚刚父亲的一场闹剧,一天一夜下来,他觉得十分疲累。
电话录音机闪着橘色小灯,张之玺轻触播放键。
“喂,新居落成啦?什么时候出来庆祝啊?打你手机找不到人,回个电话给我吧!”是谷东川,大学社团的死党,现在是大伊证券公司投信部经理,张之玺回到台湾定居之后,两人常在一起喝点小酒,解解心头闷。
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冰啤酒,张之玺随手拨起电话。“是我。”
“嘿,我在‘OZ’,来喝一杯吧!”慵懒的沙发音乐伴着谷东川的轻笑。
这家伙可真享受。他吁了一口气。“不去了,我爸昨晚送急诊,整整折腾了一天一夜,我很累。”
“这么严重啊?还好吧?”
“目前状况稳定,”张之玺扒了扒头发。“但是,他竟然莫名其妙要我在过年前结婚!”
他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喔呵!”谷东川夸张地叫起来。“张伯伯果真厉害,三两下就搞定了!怎样,要结婚了,新郎官的心情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