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无论是否联姻?”心里有一小块部分正在崩塌,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感到越来越陌生。
“联姻只是中原皇帝的一相情愿,与我何干?”他的话轻而易举的将她推进黑暗的深渊。
此刻的巴图显得寡情冷血,每一个眼神都令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那个和她肩并着肩一同等待睡莲绽放的巴图,或许只是他伪装出来的模样。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生气,气得忍不住颤抖了。
他怎么能那么怎么妄为?
“你为什么要一意孤行?打仗真的会比较好吗?”水步摇霍地站起身,本就白皙的小脸气得越发青白。”打仗会让许多家庭家破人亡,百业面临萧条,日子变得痛苦不堪,生灵涂炭,打仗根本是百害而无一利!”
“没错,战争就象你说的。”巴图搁下碗筷,冷眼瞪着她,“但是,把这些话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吧。”
“什么意思?”柳眉紧蹙,她大感不解。
“先违背约定的是你们。”
原来南蛮就是个清幽之地,虽然外人总是寻找着进来的路,对这块清幽之地虎视眈眈,可唯一知道进来的路只有中原皇帝,因为中原皇帝曾受过重伤,被上一任的南蛮王救了。两国有过一段友好情谊,也奠定了良好的交流,但最后却被中原皇帝忘恩负义地背叛了。
出兵进犯南蛮,抢夺村民的粮食不说,他们甚至痛下杀手,他失去了多少百姓?现在才妄想用联姻要他们吞下这口怨气?
私仇可抛,国仇不可忘!
尽管胸口翻腾熊熊的怒火,巴图眼神一凛,没有将话说出来。
他的意思是……错在他们?
“我不懂你的意思,说清楚!”水步摇目光紧盯着他,直觉他有话没说,大声催促,“你说呀!”
“你以为呢?”那些没必要告诉她。
“巴图,我要的不是这些拐弯抹角的回答!”她要的是答案!
“答案?哼!”巴图吐出讽笑,“何不回去问问你的皇帝?”她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还要别人来告诉她吗?
“问皇帝……”问皇帝爷爷?
啊,她都忘了自己现在是在假扮孙仪公主,皇帝爷爷做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可问题就是——她真的不知道啊!
该怎么做才好?
“难道……不能不打?”水步摇的气势稍微弱了下来。
巴图淡漠的望着她,决绝的眼神比腊月的冰霜还冷。
“不打?为了什么?”他想不到任何中止出兵的理由,但是在对上她满是祈求的大眼,他不由自主的避开了。
这是他第二次回避她的视线,不去看那双无邪的大眼儿,不想知道被拒绝后她脸上出现的伤心。
“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我不行吗?”水步摇不死心地哀求,只希望能改变他执迷不悟的决定。
她不能见到这两个深深喜爱的地方有任何屠杀与伤亡。
巴图徐缓别过头,起身背对着她。
她知道自己很接近事实,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他的答案。
他离开了。虽然她没有听见他吐出口的回答,却从那道拒她于千里之外的背影得到了回答——不行。
瞬间,水步摇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那一夜,水步摇睡得极不安稳。
恶梦不断纠缠着她。
初时她梦见自己在写信,很赶着要写一封信,很重要的信……却不知道要写给谁。
接着她在跑。
朝着一个熟悉的地方跑,一直跑,她要找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但到底是谁?
最后,她在下坠。
跑到一半突然下坠,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呼救,整个人不停的跌落,也不知道要跌落到哪里,更没有人可以求救——“喝!”额上冷汗涔涔,水步摇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细致的脸上仿佛能看清楚每一根血管。
她惊醒了。
“呼……”
是梦。
原来只是梦。
看着周围的黑暗,她更加确定刚才那一切只是个恶梦,在她醒了之后,并没有追出来。
抹去额际的薄汗,水步摇徐徐地坐起身,回想起晚膳时发生的事。
本来只是吃一顿饭而已,为何会变成这样?
无论她会或不会,懂或不懂巫女祭典祈求征战顺利该怎么做,都已经不是问题……问题是,两边她都舍不下!
一边是她从小到大生长的故土,一边则是她渐渐有感情的可爱地方。
不管是哪一边都一样,她不想看到任何伤亡。
“为何他不懂……”她双手抱着头,昏沉沉的脑袋因为烦恼之事而感到更加烦困。
蓦地,一股不怀好意的悚然凉透她全身。
“嗯?”习武的底子让她立刻察觉不对劲。
有东西来了!
坏东西!
“谁?”升起警戒,她不断的张望四周,并出声询问。
悉悉窣窣的声音到处乱窜。
就在这间房内。
即使看不清那东西的模样,她仍能感觉得到那股不善的恶意是冲着自己来的。
随后,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夜一点月光都没有,房间内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是谁?”她扬声又问了一次。
房里无声无息,但空气中的闷窒感无端窜升。
她知道那不是走了,而是那个东西已经来了,就在她的身边。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伺机而动。
“回答我——”就在她开口的瞬间某种湿滑的东西猛地冲向她。
是什么?
那湿软无骨的东西钻进她的左袖口里,然后钻入了皮肤下,另一个则被她一把挥开,弹到一旁的柱子上登时消失无踪。
怦怦!
心脏大力的收缩了下,然后她感觉自己有片刻心跳完全停止。
水眸瞠得大大的,眼珠子几乎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她张大嘴巴,想求救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会死吗?
怦怦怦怦!
死亡的念头才刚闪过,下一瞬间,她的心脏转为剧烈跳动。
过大幅度的冲击,胸口有股快被刺穿的感觉,她全身泛起战栗的疼痛。
“来、来……”她用尽全力想呼救,但张口吐出的声音却细微得令人无从听见。
唔!
突地,她的喉头象被什么东西给掐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让她连呼吸都喘不过气来。
是那个东西。
但那是什么?
出、出来……她在心里呐喊,颤抖着右手拉起左边袖子,想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作怪。
乌云逐渐散去,妖异的月光透出云层照射进来。
透过月光,水步摇清楚的看见整条左臂爬满了奇怪丑陋的疤痕,而那疤痕仍在不停的扭动着,就在她的皮肤下,简直就象是?——“蛇……”
仿佛有条蛇在她手臂里滑动。
象是印证她所想的,也象是那条蛇感觉到她的视线,突然间动也不动。
时间仿佛随着这一切的平静而停止,四周弥漫着诡谲的气氛。
修地,手臂浮现出一颗丑陋的蛇头,张开血盆大口向她扑来——“啊——”
裙带飘飘,衣衫飞舞出一轮飘逸的涟漪。
水步摇伫立在日夜楼最高点的祭坛,衣冠端整,一身巫女的打扮,迎风而立,面色显得苍白毫无血色。
祭坛上摆满了蔬果鲜食,祭祀准备已然完成。
她目光往下看着,罗列两旁的大官重臣由日夜楼一路排出去,看不见尽头。
巴图走了进来。
她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看见他,或是听见了他的步伐,只记得自己这么说——“我不会替你祭天。”
直视祭坛,她的眼神冷清,连说话的语气都很淡,很轻,仿佛未曾开口。
“这只是一个让所有人安心的惯例。”巴图来到她身旁,伸手勾起粉颚强迫她看着他,“你只须站在这里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