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珏说话的语调很柔和、嗓音很好听,言词中也没有半点要向雪儿双亲告状的意图,还帮她找了个完美的借口,可雪儿就是害怕这个女人。
「麻烦你了。」雪儿敛起野性,端出名媛千金的仪态,点了点头,想维持优雅的体态从诺顿腿上爬下来,可惜成效不彰,幸而他伸出援手,扶了她一把。
手腕被男人握住,细致的皮肤感觉到男人掌心的厚茧,以及纯男性的热度,让被保护的千金小姐雪儿为此红了脸。
见状,卞珏美目闪过一抹精光,但随即消失不见,脸上仍是那副柔和的微笑。
雪儿局促地送两人离开房间,脸上仍有着惊疑未定,她担心若卞珏向她父母告状,那么她就……
「我……」在两人离开前,雪儿拉住卞珏,乞求的话却含在嘴里,吐不出来。
「好好休息。」卞珏笑言,不动声色地挪开女孩的手,翩转过身。
厚重的门,在这对男女身后阖上。
「你是亚力邀请来的客人吧。」她轻柔地朝身旁的男人微笑。「亚力的派对在另一头。」
他没回应,只深深凝视着她。
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后,诺顿一双眼便盯着她不放,眨也不眨一下,此刻,深蓝色双瞳映出一张笑意温和的脸蛋,她离他很近,近得只要他一伸手,就能将她扯到面前,撕成碎片!
再见她完美的假笑、完美到不像真人的仪态,抓不到错处的圆滑,让诺顿真真切切的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
卞珏,这个化成灰他都认得的女人,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了——想到这一点,他表情一沉。
「多年不见,你一点也没变,」看到她那张温和的笑脸就有气,他口气很冲。「一样爱耍花样。」
没有人会怀疑气质出众、八面玲珑的卞珏,她就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可以远远观赏,不能靠近冒犯,但诺顿曾见识过这女人在公主表象底下的真面目,绝对不会被她欺骗。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是谁,诺顿。」没有被他的语气激怒,卞珏说话口吻仍是温和有礼的。「过了这么多年,你的魅力依旧无远弗届。」
她抿唇,像是在谈笑,但诺顿听出她言词下的讽刺意味。
诺顿看着她依旧和煦的神色——这个女人,心情越是激动,表情就越是平静。看穿了她平静表相下的真实心情,他笑出来。
男人张狂的笑声让卞珏眉头一皱,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危险逼近,可待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她被困在墙面和他的胸膛之间,距离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
卞珏心头大乱,想要挣扎、喝斥他的不逊,可一迎上他带着挑衅的眼,她便立刻冷静下来。
才不要输给他呢!她努力让自己放松,忍受他的逼近、压抑自己激越的心跳,清澈的双眼勇敢迎上他的,对峙。
「听你这口吻,怎么,吃醋了?」
诺顿双手抵在她身旁两侧,低头,嘴唇距离她的连一公分都不到,如此近的距离,让他只要一收手,就能将纤细的她揽进怀里,绞得她粉身碎骨。
「怎么会呢?只是替你担心,有家底的人还这么玩世不恭,不甚妥当。」她一点也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底。
这一张脸,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迷失的脸蛋,诺顿却深恶痛绝!
说得这么好听,担心他?笑死人了!
「担心笑话!你以为我还会像当年一样迷恋你?收起你对付别人的那一套吧。卞珏,别人不了解你,可我了解,你若真担心我,当年我父亲失势垮台,你不会不见踪影、音讯全无,这么多年来,你我早就没有关联,我就算穷困潦倒,也不需要你的好心。」
听见他的指控,卞珏表情变得很微妙。说不上来是喜是怒,看着他的神情有一丝疑惑,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从来没有给过你半点讯息?」她突兀的问了一个问题。
「你在乎吗?」他讥诮反问,但这问题也让他心头一刺!「喔,有的,你是指我进监狱那件事?真是多亏了你啊。」
卞珏直直望着他,抿了抿唇,再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个人?没有对象?没有结婚?没有小孩?」
「与你无关!」
诺顿觉得自己真是愚蠢,竟然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找寻答案。
这个女人曾经是他最初的爱恋,却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舍弃、背叛他。
他再也不要看见她!
丢下这句话,诺顿头也不回的离开,不再看她一眼。
看着那高大昂藏的身躯消失在门后,卞珏敛起了笑意,一向喜怒无形于色的她,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流露出错愕的神情。
诺顿.伊莱斯……她几乎都要认不出那个有点愤世嫉俗的男人,他不像她认识的人了。
他的反应、他待她的态度都不对劲……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卞珏走出城堡般的别墅来到海滩上,高跟鞋在柔细的沙滩上行走,寸步难行,她跌跌撞撞,失了优雅仪态,一个踉跄,跪倒在沙滩上。
巨大的月亮在海平面上,海浪扑打沙滩,浸湿了她柔软的裙摆和双腿,这冰冷让她清醒——
「诺顿没有结婚,没有小孩……」
旧情人仍是一个人,对她仍有激烈的反应,她应该要开心吧?但卞珏开心不起来。
从那个男人的反应,她发现了一件事。
她被自己的家人背叛、欺骗了——她曾跟家人做了一个交易,再也不与诺顿见面,再也不联络,而他们答应她,会为她做到一件事。
「没有,你们骗我!」她咬牙,跪坐在沙地,任凭自己失去了以往的公主形象。
夏天的海水依旧冷冽如冰,但她却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身体的痛,只觉全身颤抖,表情扭曲,眼眶赤红,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她的心扯成碎片!
「啊——」她对着大海发出痛苦的呐喊,凄凉心碎、声嘶力竭,但喉咙再干燥疼痛也无法阻止她发泄心中的愤恨。
「该死,你们都该死!我恨你们——」
卞珏对着大海吼出她的不甘和怨恨,但她没有流泪。早在很多年前,她亲手送出最珍惜的宝贝后,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那是奢侈的东西。
她在沙滩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激动的心情平复,直到太阳升起……
汉普顿的夏天,绚丽迷人,诺顿一反往常的冷静自持,与友人停留在汉普顿的一周,他日日烂醉,直到离开这个地方。
夏天尚未结束,汉普顿传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卞家最优秀的公主卞珏大小姐,被取消继承权及一切信托基金,永远放逐。
原因,不详。
第2章(1)
一辆在州际公路上奔驰的巴士正开往美国中西部,公路两旁尽是宽广的草地,一望无际,人烟稀少。
炙热的太阳晒得柏油路热烫,巴士内的冷气滴下点点水滴,一接触到路面立刻蒸发消失。
巴士在一个写着弗朗的小镇站牌前停下,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先下了车,接着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外搭一件粉色运动外套,双脚穿着运动鞋。
她下了车后,看着巴士消失在州际公路的远方,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发现长长的道路上只有她一个人,以及头顶上热得让人发疯的太阳。
「热……」卞珏热得受不了,但仍不敢脱下运动外套,因为太阳会把她的皮肤晒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