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也甚少再到军营巡视,因夜里寻欢,白日非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回头看见风水连进来,陶总管悄悄走过去。
「军师,元帅一向很肯听您的话,您也劝劝元帅吧。」
风水连摇头叹气,「我已劝过很多次,元帅不仅不听,还说我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以后便不要再来元帅府。」
「元帅怎么会变成这样?」陶总管想不通以前那样英明神武的元帅,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耽溺酒色的模样。
「大概是夫人差点被火烧死的事,给元帅造成很大的刺激……」说到这儿,风水连突然瞥见不知何时来到厅门处的牧颂晴,表情一惊,「夫人!您怎么来了?」
她脸上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双眸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大厅里软榻上左拥右抱的上官凤驰。
缩在衣袖下的双手轻颤着,眸中的哀绝之色任谁见了都要不舍。
「原来这就是你们一直瞒着我的事。」她的嗓音微弱得仿佛会被一阵风吹散似的听不真切。
饮了口侍妾喂到唇边的酒,上官凤驰抬眸不经意看见驻足在厅门处的她,凛锐的黑瞳微不可察地紧缩了下,旋即便视若无睹的移开视线,毫无顾忌抱着侍妾低声调笑。
见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牧颂晴身子仿佛在一瞬间被冻住,身上的血液也像是凝固了,双脚僵硬得无法移动,连呼吸都窒住,直到胸口处传来一阵闷痛,她才缓缓吸了口气,强撑着虚软的身子旋身离开。
再不走,她怕自己会撑不住上去扯住他,发狂地质问他怎么能这么快便移情别偏心!
娘说得对,红颜未老恩先断,男人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都是不能信的,是她没听娘的话,赔上了一颗真心。
就像身后有什么恶兽在追,出了大厅后,她走得又快又急,最后不慎踉跄扑倒在地。
追在她身后的兰儿上前赶紧扶起她,「夫人,您有没有受伤?」
她的手擦破了皮,但那一点擦伤远远比不上她此刻心头的剧痛,她摇着头,摸着面纱下的脸,自嘲道:「我变成这样,也难怪他会变心了。」
「夫人!」兰儿抱着她哭。她知道夫人心里头很痛苦,却哭不出来,只好她来替夫人哭。
拍拍兰儿的肩,牧颂晴木然地走回目前居住的明竹院。
抬目看了看,她虚弱但坚定地对兰儿说:「你收拾一下,我们明日搬回别苑去住。」这里已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第8章(1)
芊莲走进金菊院,看见芹倩伸着十指让侍婢帮她修剪指甲。
见芹倩一身酥胸微露的桃色绸衫,挽着高髻,发上簪了珠钗步摇,颈上还戴着一条翡翠坠子,手腕上各戴上一对掐丝金镯子,脸上施了脂粉,唇瓣点了胭脂,嫣红欲滴,格外的娇媚诱人,芊莲温婉的脸庞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冷意。
抬眸瞅见芊莲,芹倩没怎么搭理她。
芊莲径自在一张椅子上落坐,面带微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今日又要上你这里?」
修完手上的指甲,芹倩挥手让侍婢退下,「嗯,陶总管方才来过了,说元帅要在我这儿用晚膳,晚上还要带我去看戏,你看这条翡翠坠子,还有这副翡翠耳环,都是他今日命人送来给我的。」指着颈上和耳上戴着的饰品,她脸上透着抹喜色。
这段时日虽然上官凤驰新纳了几房侍妾,但是也不再冷落她,不时便会来她这儿,或带她出去游玩。
「你别忘了他先前可是很宠爱牧颂晴的,如今一转眼就恩爱不再,这事颇不寻常。」芊莲提醒她。
「这有什么好不寻常,牧颂晴的脸烧成那般半人半鬼的丑模样,教人看了就害怕,元帅纵使有心也难以再面对那张脸。更何况,男人都是好色之徒,贪美嫌丑,元帅也是男人,自然不例外。」
端着茶啜饮了口,芹倩凉凉地再说:「你也别嫉妒我,元帅说他不喜欢像你这般端庄温婉的女子,他喜欢知情识趣的女人,你总是端着架子,也难怪他不喜欢。」
「你以为我是在嫉妒你才这么说的?」芊莲冷瞟她一眼。
「难道不是?」她反唇相稽。
「哼,我何必要嫉妒你,我来这里可不是贪图这些,我希望你也别忘了。」对上官凤驰,她承认她确实曾动过心,对他近来宠爱芹倩的事也确实不满过,不过她始终牢记着身上肩负的皇命,凡事以任务为优先。
「无须你提醒,我没忘。」芹倩不满地挑眉,「只凭他冷落毁容的牧颂晴,你就说不寻常,那你倒是说说这其中究竟有何不寻常之处?」
「他不像是会贪溺于酒色逸乐之中的人。」据她观察,上官凤驰是心性十分坚定之人,不可能会因为一些事便自我放纵。
「是人都会变的,何况,他打了那么多年仗,享乐一下有何不对?我看你觉得最不寻常的,只怕是他宠我却不宠你吧。」芹倩冷冷嘲讽。
芊莲温婉的脸庞瞬间一寒,「我会像你这般愚蠢吗?」
「你说谁愚蠢?妳分明就是在嫉妒我!」芹倩怒斥。
「我何必去嫉妒一个没脑子的女人。」芊莲刻薄地反驳,「别怪我没提醒你,陛下视他如眼中钉,早晚会除了他,你若因此误了陛下交代的任务,陛下肯定饶不了妳。」说完,她起身出去。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你顾好你自个儿吧,回去拿面镜子照照你那副嫉妒的嘴脸有多难看。」芹倩毫不示弱地将芊莲曾用来嘲笑她的话原封不动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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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唇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秋夜,月华如水,淡淡光华洒落在一处僻静的院落里。
牧颂晴一头乌亮的长发松松盘起,倚靠在院子里的一张石桌旁,望着高悬的圆月。
「夫人,桌子冷,让奴婢先铺上块布吧。」兰儿手上拿了块暗红色的长布走过来。
她摆摆手,「不用了,石桌冷正好可以驱热。」虽已入秋,天气仍有些热。
琴儿提着一个提篮推开院子的门走进来,看见主子靠在石桌旁,她走过去,从提篮里端出一碗氤氲着热气的汤药。
「夫人,趁热快把这药喝了。」
牧颂晴眉心微微一蹙,「怎么又要喝药?」
「这药是让您补身子的。」
「上回我连喝了十日补肝的药,再上回喝了十日补肺的药,再上上回是补心的药,再上上上回补脾胃,这回又要补什么?」
「这回是让您补血的。」琴儿答道。
牧颂晴一手托着下巴,觑向她,「琴儿,我身子早已痊愈,你就别再费神弄这些药让我补了。」
一旁的兰儿好言劝道:「夫人,这补药花了琴儿不少时间熬,看在琴儿这么辛苦的分上,您就把药喝了吧。」
她无奈地坐直身子接过,「好,这回我喝了,但以后别再做这些补药了。」
月华照在她脸上,清晰的映出她的容颜,看着她左侧的脸庞,兰儿眼中浮现一抹不舍。
若只看夫人右半边脸,仍清艳美丽,但她被火灼过的左半边脸却狰狞丑陋。
趁着夫人在喝药时,兰儿问:「对了,琴儿,元帅府那边好像很热闹,是怎么回事?」早上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和丝竹声。
瞅了眼牧颂晴,琴儿踌躇了下才答道:「是元帅又纳了个妾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