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回过神,稍平复呼吸后微愠道:「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沈天洛勾起一抹笑,那自信的笑容恢复了往昔惯有的张扬风姿。
「是你说的,确定了心意就放手去做。」
这天晚上,乔淇直过了子时才阐眼,她辗转反侧半天,心里烦躁得要命。
都是那沈天洛!害得她一闭眼脑中就浮现两人唇齿交缠的亲密画面,本以为己如枯井般的心这一生不会再为了谁动了情思,谁知……
她清楚的知道他不是晨风,却一样无法抗拒他的魅力,甚至,她更喜欢他身上那一股晨风所没有的集惊不驯的生命力,她喜欢和他斗嘴,偶尔唱反调,从对峙中感受他顽强的存在感。
实在太过困倦,这才迷迷糊糊睡去,岂知才到了下半夜就悠悠转醒,正想起身喝杯水,意外地发现窗外有道黑影,顿时警戒起来。
采花贼?感觉不太像,那人只在门外徘徊,久久不离去,始终没进门的打算。
乔淇壮起胆子,胡乱套上外衫,摄手摄脚地来到门边,偷偷用手指戳破窗纸去瞧,一见来人却是一怔。
直起腰,她索性开了房门,晨曦将明未明之际,屋外仍是昏暗地,她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天洛。「敢问沈公子几时改行当梁上君子了,小女子很穷,翻箱倒柜也搜不出一两银子。」长睫扇了扇,善睐的明眸闪着狡狷的神采。
出乎她的意料,他没有露出想象中做坏事被撞破的羞赧或尴尬,竟是朝她那魅一笑,「我来劫色。」
乔淇「哼」了一声,这叫食髓知味,沈天洛的手跟着抚上她的脸颊,她拨了开来,「你可是酒醉还没清醒,要不要我给你弄碗醒酒茶?」
他没回答,径自进了她的屋里,在桌边坐下。
乔淇无奈,上前点了烛火,又为他倒了一杯茶,又跳离他几步远。开玩笑,他说要劫色就随便给他劫吗?。两入没名没分的,放到现代来说,连男女朋友都不是!
沈天洛见她眼睛里全是警戒,突然笑道:「我见你平日说话做事无所畏惧,这会儿却躲我躲这么远,你怕我?」
她撇撇嘴道:「我是怕了你了,世子爷你行行好,喝完这杯茶就赶紧回房睡觉。」
「我睡不着。」脑中不平静的事太多,
「那很抱歉,我爱莫能助,我不会唱催眠曲。」她五音不全,高低音不分。
「催眠曲?」他不解。
懒得解释,她又建议,「要不你试着数羊?」
「我没养羊。」他满头问号,「我数羊和睡不睡有何关系?」
「数羊,是一种召唤周公的方法。」见他还是不懂,干脆直接道:「就是助眠。」
沈天洛摇摇头,「我睡不着,也不想睡。」顿了顿,他又说:「你陪我去看日出吧。」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蓦地浮现「朝朝共暮暮」这句话,脸一红,她转身从妆台上取了簪子绾起长发,「行,但仅此这一回。」看来她今天得舍周公陪君子了。
「怕也没有下一回了。」他露出苦笑,微不可闻地说了这一句。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
他没回答,只说了句,「走吧。」但人却来到窗边打开窗户?「走这里。」
乔淇傻眼,「这里是三楼,你以为……哇啊!」正要吐槽,冷不防被他打横抱起,跃出窗外。
两人身子急速下坠,她不禁揪紧沈天洛的衣襟,眼看以为自己就要摔成肉泥,他足下一点临窗一棵松树树枝,身子一腾,接连几个踩踏就跃上屋顶。
即使站在屋瓦上,脚下踏实了,乔淇仍惊魂未定,想不到他武功这么好,轻功十分了得。
风里透着寒意,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沈天洛发觉了问道:「冷吗?」
见她点头,他二话不说地跃下屋顶。乔淇心头一紧,他不会把我扔在这儿吧?
胡思乱想才刚起头,就见沈天洛又跳上屋顶,手里多了条被子。
「怎么不是拿披风?」乔淇哭笑不得。
裹着被子坐在屋顶等看日出,这画面光用想象的就好笑,她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沈天洛紧挨着她坐在她身边,伸出长臂将她连人带被的拥入怀中。
没有人说话,两人静静分享这份静谧,看着月下西山,星子变得黯淡,天亮了。
那原被晨霭笼罩的街道上,已有三三两两赶早市的人,她第一次感受到早晨能这样平静祥和,现代科技高超,就是夜晚也能亮如白画,光书扑灭璀灿星光,城市没有睡眠,时时纷闹喧嚣,忙碌的人们为了多挣一份钱、多贪图一分享乐,心甘情愿牺牲夜晚的时间,早晨变得痛苦且匆忙。
她转头觑着沈天洛,他目光清亮,炯炯有神,五官刚直俊毅,刀削似的脸庞有着清贵的冷傲,他是不可一世的,雄鹰之姿隐隐展露。
心儿怦怦作响,冷不防接触到他低垂的视线,她脸一红,羞赧的避开他的眼,瞧见远方山峦透出的红光,她转移注意力地喊,「日头出来了!」
日出的美只在一刹那,眨眼稍纵即逝,瞬逝的美丽却使人赞叹不已。
两人眺望远方红日,这种天地美景的震擞,只让人感觉自己渺小如大仓一栗。
「沈天洛,你为什么睡不着?」许久之后,她幽幽开口。
听到她唤了自己的名,不是冷冰冰的沈公子或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他唇角勾笑,坦然的说出心事,将心底最深沉的负担全盘托出。「你……想要天下吗?」
「啊?」她一怔,好沉重的话题。
「有个人盼了大半辈子,对帝位誓在必得。」那个人,是他的父王。
他心中苦闷,若是这世间凡事都有正确且唯一的解答,那他也不会陷入左右为难,在他看来,做为皇帝的叔父贤明治世,颇得民心,在他的治理下海晏河清、民富国安,他极不愿让这太平盛世陷入兵马慌乱的乱世。
在忠与义之间徘徊不定,他拚命渴求着一个答案,然而答案其实很清楚,只是他无法狠下心选择罢了。
认真地想了想,乔淇朗声回道:「成王败寇,想争就去争,只要不后悔即可。」当初面对那些与她争夺继承人之位的亲戚们,她也是抱持着这份信念对抗的。
「即使生灵涂炭?」他讶然她异于常人的想法,黑如沉墨的眼眸盯着益发娇俏的英蓉脸。
「若是上位者腐败,取而代之未尝不可,如果一国君王连臣生异心都未有防备,那就该有人来打醒他,居安不思危乃帝之弊。」她以现代民主制度看古代封建帝王,做不好就得下台,换个能做事的人,一个国家只掌控在一个人手中太不公平了。
战争离她很远,她没有经历过被战火波及的年代,不过商场与人生的战争却没少历练,历史教训告诉她,改革将有所牺牲,也许变好,也许更坏,端看人们怎么适应,就像她穿越到这里一样。
「不能反,百姓无辜。」以一己之私祸害万民,与畜生何异?
「没说要反呀,也有不流血革命……」看他蓦地膛大眼,乔淇话锋一转,「我是说能不流血就不流血,皇上是真龙天子,哪能说换就换,那是杀头大罪,民间百姓想都不敢想。」
「可若你身边的人却执迷不误,甘冒大不韪呢?」他目光深沉,说到心中苦楚,语带沉痛。
「那就劝他,劝到他清醒。」心知他是在讲靖王,乔淇心里也为他感到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