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贞……」他哑声喃着,颤巍巍地将她抱起。
「大夫……孩子……」她喃着。
「岁真,大夫,快!」他头也不回地吼着,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才一天的光景竟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何为等他回来再处理,为何要这样对待她?!
「谁!是谁准许你们这样对待我的妻子!」他目眦尽裂地吼着。
他怒目扫过,官差不禁瑟缩着,忙道:「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金秀外,你的妻子怀了野种,你居然还要她,真是让我佩服!」焦一隔着人群喊道。
「给我闭嘴,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金秀外瞪着焦一,瞧他手里还把玩着石子,瞧她身边掉落好多石子,瞬间,他明白了。那个败类根本就是挟怨报复!
他不会放过他们的……敛笑而寒鸷的瞳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记这每一张脸,他对天发誓,他们加诸在她身上的所有痛楚,他绝对要他们加倍奉还!
「还不快将她的枷锁脚镣打开!」他朝官差怒吼。
官差没了主张,只好赶紧将枷锁打开。
「秀外!」人群另一头,晁岁真拉着卫子礼高喊。
他赶紧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朝卫大夫的居所而去。
「好冷……」她不断地颤着。
金秀外垂眼看着她,惊见每走一步,地上满是鲜血,那血顺着他的脚步蜿蜒,教他胆颤心惊,但他还是勉强勾着笑,软声道:「没事了,有我在,不怕。」
一进房,他要将她搁在干净的软榻上——
「等等,她背上有伤,让她侧躺。」卫子礼赶紧阻止。
金秀外立刻扳动她,让她侧躺着。
瞪着那几乎染红的衣衫,卫子礼顺着被鞭破的衣料缓缓拉开,只见她整片背部除了鞭伤还有被石子丢掷的瘀痕。
「孩子……秀外,救孩子……」她气息奄奄,伸出手摸索着他。
他赶紧抓住她的手,安抚着。「好。」
卫子礼把着她的脉,眉头深锁,无言地看着他。
金秀外以气音问着,「如何?」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金秀外瞠目,用另一只手紧揪着他。「救她!」
「孩子已经小产,这血……止不住。」卫子礼低咆着,「他们对一个孕妇动用鞭刑,实在太荒唐,要我……怎么救?」
「救!孩子可以不要,留下她!快!」
卫子礼瞪着他,拳头握得死紧,偏是无计可施。「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观贞……」金秀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他非但保护不了孩子,就连她也保不住……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好冷!她冷得直打哆嗦,好几次张着口,却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用微弱的气音一再询问:「孩子……孩子……」
金秀外盈在眸底的豆大泪水缓缓滑落。
她没听到他的回答,甚至她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寒冷笼罩,感觉热能从体内一点一滴地流逝,冷不防的,一滴滚烫的热液滴落在她脸上,让她意识到一件事——
「秀外……」
「我在这里。」
「我没事……」
「嗯,你会没事的。」他的颊贴着她的,染上她的血和泪。
「秀外,对不起……我保不住孩子,我没有保住他……」泪水从她肿胀的眼缓缓滚落。
「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对不起……」她喃着,仿佛用尽最后气力,身体开始瘫软,从他身上滑落。
「观贞……子礼,快,救她,我求你救救她……」
卫子礼沉默不语。
「观贞,别走……」
她无法动弹,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她想要张开眼,然而冰冷与黑暗包围了她……
「别走……」他紧紧地抱着她,染着她的血,眼前闪过的是她泼辣的低骂,是她不居功的婉约,是她恼怒的要求公平正义……可是这个世界对她公平吗?「你要我待人良善,可是他们待你却比一个三等奴还不如……」
他碎声喃着,豆大泪水滑落。
「是我的错吗?我苛待下人,你承了我的罪吗?如果我善待每个人,你是不是会回到我身边……你答应我的……如果我把你要求的事都做足,你可不可以回到我身边……别走……」
金秀外喃着,吻着她的发、她的眼……看着她肿胀如果核的血眸,他蓦地咆哮出声,将她放下,转身要走。
「你要去哪?」见他神色不对,卫子礼立刻挡在他面前。
「我要杀了他们!」他冷眸染血,看起来疯狂又危险。
「岁真!」怕自己一个人阻止不了他,卫子礼赶忙喊着外头的晁岁真。
「我要他们血债血还,一个都别想跑!」去他的良善……他再良善,老天还是狠心夺走了她!
他们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他的妻儿,一尸两命,他要他们加倍奉还!
「秀外。」晁岁真冲进房内劝着他。「你冷静一点!」
「放开我!我不会放过他们,绝不!」他声嘶力竭的喊着,眼睛滴落血泪,道尽他的不甘和愤恨。
「观贞!」
充斥在她耳边的是他夹带浓浓哭音的怒吼,带着明显的不甘心。
她感觉身体好轻,仿佛在海浪中摇摆,不断地被推送,还听得到他的哭喊,那一声声喊得她心好痛,教她忍不住想要张开眼,再看他一眼,所以她用尽气力张开眼——
「观贞,你醒了!」
眼前是一张非常帅气而熟悉的脸孔,她不禁哑声喊道:「哥?」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你等一下,爸妈去买晚餐,我马上叫他们过来。」于立颉喜出望外地往外跑去。
于观贞看着现代化的单人病房,她不能理解自己怎会回到现代。
她如果在这里,那个戴银儿呢?孩子呢?秀外呢?
想起他的哭喊声,想起失去孩子,悲伤在胸臆中不断地漫开,直到淹过她的呼吸,让她喘不过气。
「啊……」绷到极致,她像个初生的婴孩,放声大哭着。
「观贞,不怕不怕,妈妈在这里,不哭……」跑进病房内,于妈妈不舍地将女儿抱进怀里。
「妈……」她用尽力气地哭泣。
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强势得保护得了任何人,岂料她是半点本事也没有……孩子是她害死的,死在她的自以为是下!
「这孩子从来不哭的,怎么会哭成这样?」于爸爸担忧道。
「爸,一定是因为隔壁引爆瓦斯时,那瞬间的冲击力造成了她的恐惧。」
「唉,怎么会这样?」
于观贞没有辩驳,因为这是她有记忆以来,头一次哭得不能自己,毕竟她失去太多,多得教她如此伤心愤怒。
可是,她知道,再多的泪水也无法洗刷她失去的悲伤。
「我帮她打了镇定剂,先让一场觉平复心情,要是再有什么状况,就赶紧按呼叫铃。」
「谢谢医生。」
于家人送医生出病房,随即分配着今晚的工作,最终,敲定由于立颉在医院陪她,两老先行回家。
确定妹妹在熟睡中,他这才送着父母离开医院。
而被打了镇定剂的于观贞,在半梦半醒之间,依稀瞧见一个男娃从病房门口走进来,浓眉大眼的模样和金秀外有些相似。
她瞧着,突然听到他喊,「娘。」
于观贞怔住,感觉心跳飞快。
「谢谢你,娘,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她翻下床。
那男娃没开口,迳自朝门外跑去。
「别走,孩子,别走……」她跑得跌跌撞撞,却坚持要追。
她习惯了他在她体内成长的感觉,她已经拥有身为母亲的自觉,她真的想当他的娘……她是如此愧疚自己未能保护他,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她保证,她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