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澈叹了口气,低下身,伸出手,但却不是握她的手,而是要她抓着他的肘,好让他可以使力将她撑起。
这大好的机会岂能放过?
侯雅君一手抓着肘,一手握住他的手,整个人往他身上贴去。
馨雅香气伴随柔软躯体压在他手上,墨澈想要避嫌,但瞧她站得极为艰辛,只能闭眼等着她站妥。
「姑娘,手下侍卫有所造次,还请海涵,天快黑了,回去吧。」他连她为何会倒在街角都不想过问,不欲和她有太多接触。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你收留我好不好?」这个要求非常厚颜无耻,可只要可以改变历史,再难为情的话,她也会说出口。
「你……」墨澈攒紧眉,暗恼自己真的做错了。
他应该放任她冻死在街角,而不是好心地将她带回。
「墨澈,留下她吧。反正你当初救她时,就打算带她回府不是吗?」尉迟御勾笑劝说着。「如果她真的无处可去,你又赶她走,那当初何必救她?」
侯雅君作梦也没想到尉迟御竟会帮她说话……这般温文儒雅,真的很难把他和除夕夜发狂的那个禹亲王联想在一起。
墨澈闭了闭眼,无奈道:「一晚,你明天就必须离开。」
闻言,侯雅君喜出望外地勾唇笑着。
谁理你呀?只要让我踏进府里,谁也别想赶我走!她暗自发誓。
侯雅君的雄心壮志,在进入都督府的头一晚,就被削减了一角。
府里的丫鬟,每个都把他当做空气,没有人要跟她说话,很明显地排挤着她。她想,恐怕是有人造谣,抑或者有人瞧见她老是缠着墨澈,她们因此认为她根本就居心叵测,不屑理她。
但无所谓,反正她又不是来交朋友的,重要的是,她必须把所知道的事告诉墨澈才行。
所以,没有准备她的房间……也没关系。
她不断地摩挲双臂,很想找间房躲进去,但又怕进到不该进去的地方。
走着走着,侯雅君绕到主屋,远远的瞧着一间房,突然发现那间房极像是他的房间,瞧四周无人,她放胆地朝那里走去。
打从进入都督府后,他就把她丢给其他人发落,她再也没见到他。
现在就算见不到他的面,能待在他门外,确定他安好,也教她感动得不知道如何感谢老天爷。
「谁在外头?」在她踏上房外长廊时,房里突然响起他冷漠的沉嗓。
她心头抽痛着,明知这时的他并不识得她,她不该为了这种事伤心,可他的口气真的好冷漠……
倏地,门板打开,露出他寒厉的眉眼。
她怔住,好半晌才挤出虚弱的笑。「嗨!」噢,他的眼神好伤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风景啊,今天的天气很好呢。」
「下雪了。」
「……有月亮啊。」她不死心地指着天空,岂料竟是黑压压一片。
「被云遮住了。」
她颓丧地垂下小脸,酸楚爬上鼻头,泪水忍不住又涌了出来。
差别太大了……原来在爱与不爱之间,他的差别对待,竟会大到这种地步。虽然他对姑娘家极好,但其实是带着客套和疏离的,跟只专注她一人时,截然不同。
墨澈双手环胸,完全想不起在哪见过她,但她看他的目光,仿佛是看着至爱的人……难道是他长得像她的情人?忖着,又觉得不对,因为她喊的是他的名字。
他应该问清原由,但时间已晚,孤男寡女不该独处。
「回去吧。」他道。
「回去哪?」她抬眼,笑得苦涩。
没来由的,他心头一颤。
她是个美人胚子,巴掌脸上嵌着秀雅五官,艳而不俗,媚而不妖,尤其是当她忍泪勾笑时,楚楚可怜的神情抽动着他的心。
「慕总管没为你备房?」
侯雅君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要是照实说出,他会不会罚那些人?事实上,她连晚饭都没吃呢。
可是饿一餐,折磨不了她,见不到他,才是煎熬。
「有啊。」她抿唇笑着。
「那就回房休息。」
「喔。」她点点头,却不知道自己能在哪里休息。
就在这当头,她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作响,羞得她赶紧按紧肚皮。
墨澈微扬地眉,绕过她,走到长廊转角处喊道:「来人!」
不一会,有人从前头奔来,单膝跪在他面前。「大人有何差遣?」
「准备一份夜宵到花厅。」
「是。」
墨澈回头看着她。「过来。」
「喔……」她羞得绞衣角,如老牛拖步般地走。
好丢脸,真的好丢脸……
侯雅君跟着他的脚步来到花厅,瞧他往主位一坐,她不知道该站还是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坐那头。」他指向离自己最远的位置。
「喔……」她拉长尾音,走到那位子坐下。
「你从哪来的?是京城人氏吗?」
做为军政重地,都督府实在不适合留宿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就算是个文弱女子都不应该。
「我……」要她怎么解释呢?「我不是京城人氏,而且举目无亲,你可以收留我吗?」
如果可以,她想赶紧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好让他有所防范,可她太清楚他的性子,对人如此防备,她要是现在告诉他,说不定他会在一气之下把她给赶出去。
思及此,她突然一顿,忖着自己现在的到来,该不会就是墨澈记忆中的第一次相遇吧?
那岂不是代表着,历史的齿轮是从这一刻开始,她到来,吐露一切,但他却不信,所以她为了救他而被火药炸死,而他最终最是被打入牢狱,开始了他和皇上尉迟肃的计划?
可是如果她在这里死了,一年后又要怎么成为铁凝香和他相遇?
「你在想什么?」瞧她攒眉想得惊惧,他忍不住低问。
「我……」她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她现在离开他,是不是就会和他说的「过去」截然不同?
可是,她要是离开他,也没有办法让他摆脱宫变的牵连……她不知道墨澈提起的过去,是什么样的情形,但现在的她,掌握了所有先机,那么,她是不是可以从这一刻创造出,和墨澈记忆中的「过去」,完全不同的结局?
可以的吧,就像星爷的电影,拿着月光宝盒回到过去,他还是可以改变既定的命运!
她必须这么想,因为机会只有一次,她必须拿命赌。
「怎么?」
「没、没事。」侯雅君勾笑地说:「我很擅长裁制衣服,你要是留下我,我可以——」
「不用。」他冷声打断她。
她不死心又道:「我裁制的衣袍可是和外头的不一样,我……」
「府里有专门的丫鬟裁制衣袍。」
「那我可以帮忙,现在这么冷,要加制冬衣,丫鬟们一定忙不过来。」
墨澈眯眼打量着她,这时下人端来夜宵,他懒声道:「吃吧。」
「这是给我的?」她受宠若惊地看着那几样菜色和温热的清粥,感动得都快掉泪。
瞧吧,他不过是行事给人淡漠的感觉,实际上,他很有人情味的。
「吃吧。」他垂下长睫,不想瞧见她的笑靥。
没来由的,她的泪、她的笑,异常地牵动着他,他清楚这一点,所以故意漠视她。
「嗯。」侯雅君笑得甜柔,拿起粥配着菜下口,吃得眉开眼笑。「好好吃喔,谢谢你。」
他觑她一眼,那甜柔笑脸像抹春风,拂进他的心里。
她那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细作,如果她真的无家可归,留她下来倒也不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