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未雨绸缪,跟你说了只是要混口饭吃,你怎么就不信?」不甘心被抹黑,伍蓝愤恨不平地开始把自己脱离杀手生涯后的规划告诉他。
一刻钟后,她才约略讲完,最后还叫他倒茶,讲得口都干了。
「听清楚了吧,我从头到尾都只是想有个安身立命之处,就这么简单。」
凭她一面之词,虽不能让他尽信,可她说得入情入理,眼神与表情也无任何异样,樊沐云信了七、八成,除了一些小细节还得再确定。
他左右迂回又问了数个问题,只是一提到绝影门内部的事,她便很警觉,不愿透露太多。
樊沐云也没逼她,她的紧张反让说词更加可信,若是说得云淡风轻,他才要担心她是否又瞎说一通骗人。反正来日方长,他会慢慢套出更多内情,如今确认她的目标与大人无关就够了。
伍蓝受了伤,流了不少血,本就应该好好休养,如今说了这许多话,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开始打呵欠。
见状,他也止了话语。「你休息吧,明天再说……」
她摇头,抓着他的衣袖。「我的脸好痒,你拿镜子跟药水来。」
他起身拿了所需的物品放到她面前。「你好好歇息,我——」
「我还没说完话。」她示意他坐着,帮她拿好铜镜。
看他一脸不自在,伍蓝在心中暗笑。哼,知道我的身份还装没事人一样,我让你不吭声,让你看好戏!
她慢条斯理地扯下面具,再用药水擦拭黏在脸上的残胶,期间他目不斜视,把铜镜挡在自己眼前。
将脸上卸干净后,她吩咐他去打水让她洗脸,再把东西整理好,收拾干净。
樊沐云知道她小心眼发作,也没跟她计较,等她洗好脸后,他暗自松口气,总算能离开了。
她却拉着他的袖子不放。「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在中途遇上胡献与厉若兰。」樊沐云尽量不看她的脸,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不晓得她执意卸下面具,还不是想用美貌让他心软心动。
「你发现我不见跟出来的?」她追问。「怀疑我去做坏事?」
他颔首,发现她不见后,他便跟了出去,只是到了厉家庄却没瞧见她的踪影,绕回来时才碰巧遇上胡献两人。
「哼。」真恨不得咬他一口。「既然你一直怀疑我,那我去偷血玉麒麟不过证实你的想法,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愣了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神情顿时有些不自在。
哈,大快人心,伍蓝得意着,前面让你得意,现在换我拷问你了,她故意装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樊沐云。」她伸手扯他的袖子。「你要真讨厌我,我便走了,让你后悔莫及,你以后再见不到我这样武功高强、机灵又善解人意的姑娘……」
他笑出声,「还真敢说。」
见他面上升起不自在的潮红,她忍不住得意起来。「哈……你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他的脸再次发热,恼怒道:「快休息。」
「不要。」她死抓着他的袖子。「你让我难受我也要让你难受,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他脑门一热,唰地从椅上站起。
「男子汉大丈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她激他。「我是说,有一点点也好。」她比出一小点的距离。「有吧、有吧……我都老实地把底掀给你看了,不是说投桃报李吗?你也要诚实回答我,有吧,对不对?一点点也好。」
她充满期待的眼神让他心一软,忆及先前她说过讨他欢心的话语,面上更红。
先前以为她故意接近自己是别有所图,如今已不成立……
他艰难地开口道:「一点点。」
伍蓝瞬时充满欢喜,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如同火光般照亮了一切,他心神一荡,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心怦怦怦快速地跳着,不只脸热,连身体都躁热起来。
她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待他回神,才发现她得意地望着自己。
「我原谅你了。」她洋溢着欢欣与得意,手不再去抓他的衣袖,而是向下握住他的手。
他连耳朵都红了,眼神恼怒,却没挣开她的手。
「你快点休息……」
「不要。」她拉他坐下,得意地欣赏他脸红的模样。「以后你再不能不理我。」
她叨叨絮絮地说着他下午冷淡的样子多伤人,见她疲惫地打个呵欠,他示意她躺下歇息。
「我不睡。」她撑着眼皮,「说不定你明天就不认帐了。」
他简直哭笑不得。「胡说什么?」
「谁让你下午那样伤人,你再倒杯水给我。」说了那么多话,口都干了。
他起身倒茶水,想到先前她嘴中满是辣椒,便问道:「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嘴里都是辣椒。」
她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后才道:「我怕血,一见血就晕。」
他诧异地看着她。「那你还练武当杀手?」
她苦笑看他一眼,「我不过是可怜小乞丐,能有什么选择?若我的天赋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偏偏在刀法上,若不是资质甚佳,师父早把我踢死了,哪能留到现在……」
听她说得无恨无怒、不悲不喜,似乎早已接受命运对她的捉弄,他不由长叹一声,心中多了几分怜惜。
见他拧眉,她开心道:「知道我可怜了吧?我受的苦可多了,哪像你是无忧无虑的贵公子,以后你可要对我好一点。」
原以为他会害羞地瞪自己,或是说她几句,没想他却一口答应。「好。」
她圆瞠双眼。「真的?」
「真的。」他拿走茶杯,温声道:「睡吧,你也累了。」她一直在眨眼,而且面露倦色。
「我不睡……」
他压着她没受伤的肩,让她躺下,伍蓝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又重复一句。
「我不睡,难得你这么好说话,你再多说几句……」
可一躺平在床上,比方才还沉的疲惫立即涌上,她眼皮越来越重。
见她死撑着不睡,他叹口气,柔声道:「我答应你,以后好好待你。」他为她盖好薄被。
「真的?」她闭上眼,却仍执着地再三确定。
「真的。」
「樊沐云……」
「嗯。」
「你别骗我……」她最后一字已含糊不清,悄然进入梦乡。
「好。」他应许,伸手抚过她的额头。
若他先前还有任何疑虑,如今也已杳无踪影,若不是真心想得到回报,她又怎会孜孜念念、再三确定,怕他反悔。
「你啊,心眼还真多。」
虽然语气无奈,眼神却是温柔。
樊沐云微勾嘴角,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后,才起身离去。
第9章(1)
第二天,伍蓝睡至中午才醒,方婶为她端来肉粥,她才吃两口,正打算一会儿去找樊沐云,问他昨晚是不是答应要对她好,没想到竟来了意外访客。
「看来伤得不重。」厉若兰说道。「半路看到樊捕头,我就知道你有救了。」
「什么不重?我可是流了好几碗的血,若不是为了你们——」
厉若兰不耐地举起手上的木盒,唰地打开,以行动代替言语。
伍蓝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喔喔喔,好圆好白,美丽的珍珠……一整盒圆滚得像白花糖的珍珠……」
「哼,就知道你眼里只有这个。」她一副瞧不起人的口吻,将盒子丢到她身上。
「你小心点。」伍蓝捧着一盒珍珠,谴责地望着她。竟然乱丢,万一掉出来磕坏怎么办?
「没出息。」厉若兰双手交叉于后,来回地在她床边踱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