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瞧见他的挤眉弄眼,岳冬希在心里笑开了。
“养个儿子多费心呀,把屎把尿还怕他饿着,夜里起来帮他盖被,一生病半夜抱着他求诊也是有的……你们两个在眉来眼去什么,当我死了呀!”她说得口沫横飞,满腹心酸,他们居然在“使目尾”。
“妈,你口渴了吧!我帮你倒水。”多喝水,少说废话,儿子的幸福掐在你手上。
“少献殷勤,你这些日子常不回家,准是被野女人带坏了,你有狐狸精就不要妈-……”
卓瑶玉拿手的哭调仔就要搬出,她培养好情绪要滴两滴含辛茹苦的慈母泪,蓦地耳边响起干净清嗓,硬是抢了她的戏分。
“我叫岳冬希,岳飞的岳,冬天的冬,希望的希,寓意是即使在冰雪覆盖的冬天也有春梅捎来的希望,勉励人不要失志,这是我过世的父亲说的。我家里有高龄奶奶,做手工艺品的妈妈,姊姊是护士,弟弟是大学生,我是社工,我们一家五口人,没有欠债”
“等一下,等一下,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一下子念那么多我哪记得住,你存心欺负人是不是!”天呐!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什么雪、什么梅,她是冬天下雪兼打雷闪电了。
岳冬希露出大小通杀的可爱甜笑。“秦妈妈,我们社会局每半年都会做一次内部人员健康检查,我是模范生,头好壮壮又活力十足。”
“好、好,你别再说话了,我头很痛……”她怎么话这么多,一口气不跳针,跟她有得拚。
“秦妈妈不想知道我家有没有遗传性疾病吗?我倒着来,我弟弟他……”岳冬希想认真交代,巨细靡遗的说,但卓瑶玉像是怕她多说话,让自己的头更痛,一脸惊吓地连忙阻止她开口。
“这事留着下回再说,不急不急。”她还想多活几年,不急着去陪她家老头。
“秦妈妈,你头疼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她坐不住,不动一动很不舒服。
“不用了,我……嗯,手劲不错,跟谁学的?”舒坦多了。
岳冬希主动上前,揉按老人家的额际,时轻时重,顺着太阳穴按摩。
“无师自通,我在家常帮妈妈和奶奶按,她们说我以后不做社工可以改行当按摩师,源源不断的客人会挤破我家大门。”她说时一脸欢喜,能让别人开心,她比谁都高兴。
看她笑得太灿烂,有些不是滋味的卓瑶玉又想刁难她一下。“先停停手,厨房的灯泡一闪一闪的,应该快坏了,你去换一换。”
“我去换吧!家里的替换灯泡放哪儿我最清楚。”秦弓阳抢着换灯泡,舍不得娇小的女友攀折迭梯,他光用想象就觉得很危险。
家里是挑高设计,但以他的身高,加张椅子就构得着灯座了。
“我的话你不听了吗?叫她去换你抢什么抢,连颗灯泡都换不好,日后怎么当人家媳妇,想我以前还跟着你爸去工地,就算后来日子好过一些家里请了佣人,伺候婆婆的事也还是自己来。”她指桑骂槐,点明了她家媳妇不好当,嫁进来不是享福的。
“妈!”秦弓阳脸色微沉,略有不悦。
母子俩互瞪,气氛有点凝滞。
“换灯泡而已嘛!简单,我家的灯泡全是我换的,我还会刷油漆、通马桶、修理冰箱……秦妈妈,你什么事都可以叫我做喔!我是十项全能。”什么也难不倒她的。
在两人目瞪口呆下,岳冬希就像猴子,手脚利落地爬到折迭梯最上方,动作熟念地扭下旧灯泡,换上新灯泡,再从第三阶往下跳。
她自己觉得没什么,做惯的事而已,有时她还会帮访视家庭修水管,捉跑进屋子里的蛇。
可是看在别人眼里却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这么瘦弱小只的人还爬上跳下,万一不小心绊到脚跌下来,不摔个鼻青脸肿才怪。
“你……你怎么会做这些事?”卓瑶玉真的很难给她坏脸色看。
她不以为“家丑”的说:“因为我们家曾经很穷,欠人家一大笔钱,虽然爸爸生前的朋友帮我们还了不少债,可是欠人人情总是不好,我们也要还人家……
“所以我奶奶,我妈我姊和我弟,以及我,我们一家人非常努力的工作赚钱,像割草啦,遛狗、清马桶、居家打扫,只要能赚钱的工作全都接,不让一毛钱从手中溜走!”
她说得颇为得意,不以为苦,可是听的人却心疼不己,为她的忙于生计而不忍心,即使她口中讲得轻松,好像不过是小事一桩,但个中辛酸唯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除了一个男孩子,又是最小的孩子,一家都是女人,没有坚韧的毅力和开朗的人生观,要撑下来真的不容易,现实会磨去所有的斗志。
秦家母子是过来人,颇能感同身受,当初他们也差点被贪婪的亲戚逼得走投无路。
“呃……冬希,你的厨艺好不好?炒两道菜来让秦妈妈尝尝。”这孩子已经是苦过来的,她何苦再刁难她。
回想当日她毫不犹豫的背起谎称闪到腰的自己,那不怕力气不够只担心没能好好照顾别人的表情,至今仍教人印象深刻。
那时她就对这女孩上心了,心想这是谁家的女儿,怎会笨到只为他人着想,完全没想到自己?
其实她也不想当个恶婆婆,早就巴望着儿子结婚生子,给她生个胖孙子,子媳承欢膝下谁不爱。
可惜没眼光的独子老带些爱挥霍、重享受的女人来见她,开口闭口小俩口的生活,有意无意地暗示不与长辈同住,她听了就火大。
她就这么个儿子,他不养她要养谁呀!难道把他养大了,就不用顾及母亲的感受,小夫妻欢欢喜喜的睡新房,放她当孤单老人?
她不是想阻拦儿子的婚姻大事,而是想从中挑个品性好的女孩当媳妇,偏偏儿子带回家的都是同类型的,没一个对长辈有孝心,她自个儿也心急呀。
“好啊!我在餐厅打过工,跟大厨偷学了几道菜,不过很久没做了,可能味道会稍微走掉,少了名菜的风味。”岳冬希挽起袖子,要大展长才的样子。
其实她也是最近几年才学会做菜,家里掌厨的是奶奶和母亲,她只要等着吃就好,但从事社工工作后,她发现很多家庭破碎的孩子没饭吃,挨饿度日,她才兴起洗手做羹汤的念头,自掏腰包买米买肉,煮一顿热食供其饱食。
“哎呀!你给我轻点放,那组瓷盘很贵……小心、小心,我的锅子,油放太多了……加水加水,你想咸死我呀!不对不对,粗茎先放再下嫩叶……厚!你的笨手笨脚跟谁学的,阿基师也会被你的笨气死……”
岳冬希偷偷地向男友眨眨眼,扮了个调皮鬼脸,他顿时领悟她是故意的,要让母亲忙得手慌脚乱好拉近距离,忘了要找她碴这回事。
看到一个自告奋勇的假大厨抢着要抛锅,另一个真大厨在一旁气得哇哇大叫,秦弓阳的嘴角慢慢往上扬,眼里泪光闪闪。
他不是感动一团和谐,而是……
娶妻有望了!他终于可以跟三个损友大声地说:不好意思,后来居上,我要结婚了!
“说,从实招来,你几时和我母亲勾搭上的,让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成我完全不认识的人,你给她吃了符水是不是?”带女友回到两人爱的小窝的秦弓阳,终于忍不住好奇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