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安紧握着掌中的手机,不知所措地面对一张张狰狞的陌生脸孔,心里真的很慌、很怕,好希望丈夫此时就在她身边,至少告诉她该怎么做也好……
“大家冷静一点,没看到这位小姐也受伤了?”突然有个声音穿过人群,又有道力量将她拉出重围。
她抬头一看,发现挡在她身前的是一位相貌斯文的年轻医生,后头还跟上来两位制服员警。
“是啦是啦,先让医生帮她擦药,等我作好笔录,厘清双方的责任归属再来讲,你们不要一群人挤在这里妨碍别的病人。”警员们打圆场,边说边替医生开道,让他带苏雅安走到急诊室里头的空位坐下,帮她检查伤势,在擦破皮的膝盖上和手肘上药。
“还没联络到你的家人?”急诊室的医生总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刚才先帮别的病患处理伤口时,就注意到她一直抓着手机不放,脸上写着慌张和无助,让人看了都要忍不住心生同情。
“嗯。”她应了声,放下握在手里的手机。“医师,请问刚刚因为车祸被送来的那位先生伤得很重吗?”
她担忧地问,从那些家属着急的反应看来,那名男子似乎伤得不轻。
“不用太担心,他没有生命危险,初步检查结果也不算太严重,虽然手部骨折和肋骨断裂,但都没伤到重要器官,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会痊愈。”他平心静气地说明,想必那些人的激动有一半以上是来自她身上这些名牌精品,而不是伤患的时机状况,车祸肇事的纠纷他们可看多了。
苏雅安听了,总算稍微放心一点。“麻烦你们好好照顾他,医药费的部分我会负起全责。”
医师抬眼看她,那眼神似乎有点讶异又掺杂一丝笑意。
“照顾病人是我们的指责,不过你要不要负起全责得等警方调查完才能判断,不需要这么着急。”他虽然挺欣赏这女人不推诿卸责的态度,但有时候做人太干脆也不好,一说认错就全成了自己的错,遇到存心敲竹杠的恶人,就只有等着吃大亏的分。
“还有哪里不舒服?”转眼问,他已经处理好她身上所有外伤。
她动了动手脚。“脚踝有点痛。”
“可能是扭伤了。”他取下她的高跟鞋,检查后开了一些药,建议她再找个时间到门诊照张X光,叮咛注意事项时还顺便提到:“穿着高跟鞋开车容易影响踩油门和刹车的动作,增加脚底从踏板上滑落的机率,你可以在车内摆一双平底鞋作替换,不过千万别把换下的鞋子摆在前座下,以免鞋子滚到油门或煞车的踏板下,造成更大的危险。”
“谢谢你,林医师。”她瞥了眼白袍上的名字,朱唇微弯,黑白分明的瞳眸闪动点点柔光,使她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血色。
他好意的提醒带有些许温暖,使她想起自己的丈夫。过去的他也是个很温柔的男人,不像现在浑身是刺,总让她难以亲近,一碰便要受伤。
“不客气。”林正翰不太习惯被美女盯着看,没多说话,转身又去治疗其他刚被送进急诊室的病人。
她低头穿鞋,目光再回到静置的手机萤幕上,喃喃地祈求。
“快打给我,拜托……”
她真的很需要他!
***
深夜十一点,简书禾回到位于精华地段的豪宅,高人挺拔的身影走过玄关,在地板上拖曳出长长阴影,俊美如斯的脸孔在光影下浮掠些许倦意,但分毫未损及那一身浑然天成的尊贵气质。
转进客厅,随手点亮室内灯,蓦然见到沙发上的一抹娇小身影。
“怎么不开灯?”一见到自己的妻子,他脸色立刻沉下,眼神乍现锐利,语气尽是凛冽,像只警戒的豹。
在她面前,简书禾总是格外留意自己的一举一动,连心境都要调整至最“无情”的状态,不得有点放松。
“我下午请蓝秘书留话给你,为什么没回我电话?”她口气轻缓,觉得自己好像是提起最后一点力气和他说话,隐忍着满心沉痛与落寞,全都积压在发疼的胸口。
结果,他还是没打电话给她,从白天等到黑夜,一则简讯也没有。
“我有义务一定要回你电话吗?”他冷冷勾唇,俊俏的脸庞仿佛结了一层霜,使得健硕的身形更显冷酷,充满距离感。
“没有,可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拨个电话给我有这么难吗?”她心寒地问,实在不懂这个男人怎么会变得如此狠绝,自己都已经交代了有紧急的事情要找他,他还是忍心将她至于不顾,对她的求救充耳不闻。
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应,今天她一个人在医院里面对那群张牙舞爪的家属,那种焦急又无计可施的心情真的很让人恐慌,但更折磨她的是丈夫不闻不问的态度,让她感觉像被人抛弃了一样。
就算她真的犯了罪,难道用这么长的时间来赎还不够吗?为什么他就不能对她稍微仁慈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好……
第4章(2)
然而,简书禾的回应依旧冰冷如刀。
“什么事?”他不耐烦地问,那淡漠的神情,像是极度厌倦她的声音,痛恨听到有关她的一切。
事实上,他的确很不喜欢看到苏雅安那张看似单纯没心机的面容,这一年多来,他一直极力回避。
苏雅安眸光幽怨地望着丈夫冷峻的面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孤单……
还能做什么?
她恍恍惚惚地思索,指尖陷入掌心,应该要觉得痛的她却没感觉,只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黔驴技穷,拿这个男人没辙了。
冗长的沉默,她才在快要令人窒息的静谧中开口:“现在没事了。”
“苏雅安!你在耍我吗?”他被她反反覆覆、要说不说的态度惹怒。
其实下午蓝秘书只告知他妻子有来电,但并未提及是什么要紧的事。他想过去她的来电不过就是问问晚上回不回家吃饭这类生活琐事,于是也不以为意,一忙就将此事抛诸脑后,没再想起。
但她现在的表情好像受到了天大委屈,叫他看了就不痛快,问她又说没事。
“没有。”她沉着地否认,觉得被耍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在欺骗自己,以为自己做得到,只要持之以恒付诸真情,用心经营婚姻生活,终有一日能得到他的肯定,获得他的青睐。
然而他的善意遥遥无期,对待她的态度也始终僵持在零度以下,冻伤她无数次,将她的真心鞭笞得遍体鳞伤。
“那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他丢下公事包,声色俱厉地质问。
“我出车祸了。”
“什么?”他错愕地一愣。
“下午开车出门,在路上和人发生擦撞,本来想找你……问保险公司的资料,不过后来找到服务中心的电话,事情已经解决了。”她想起每次来家里帮她把车子开去保养厂的服务人员,幸好当时有留下对方的电话,那人也立刻赶到现场帮她处理,还查出了汽车的保险公司。
“你……没事吧?”他打量她的外表,一股懊恼油然而生,口气不自觉地放轻。
她凄楚地微笑。“怎么会有事,是我撞别人,又不是我被撞。”
他讶异她竟然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仿佛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直到她起身往回走,他才看见她膝、肘上的擦伤和瘀青,以及微跛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