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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一松,蓝小玉便恨恨地回眸瞪他,怒问:“我们之间‘误会’不都解释清楚了吗?早已无话可说,你还想怎样?”

  羊大任手掌给她咬得又流血了,他满不在乎,还把手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当着她的面,竟以口就之!

  含吮着刚被她咬的伤口,一双俊眼还直直望着她。不知为何,这画面有种奇异的煽情感,蓝小玉觉得自己像是被野兽盯住的猎物,就快被吃下肚了。她脸儿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你……做什么?”

  “都几岁了,还跟毛孩子耍赖一样,动不动就咬人?”羊大任虽在说教,眼眸里却充满宠溺笑意,“这怎么当我的贤内助呢?以后生了孩子,难不成全都学母亲这样?这象话吗?”

  第9章(2)

  听他这么一说,蓝小玉陡然安静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怔怔望着他。

  “你在发梦吗?”她反问道,“要娶我就得先帮我赎身,你哪来的银子?兰姨她一定会——”

  羊大任摇了摇头,不愿多说,只道:“银子是小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你别担心。”

  怎么问,他都不肯多说,只是一味要她放心,蓝小玉听得熊熊一把无名火烧起。

  问到后来,她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到底兰姨说了什么?她要什么?你为何不肯告诉我?”

  羊大任诧异地望着她,“这全是男人的事,何必跟你说了,让你多操心?不管兰姨要什么,我给她就是了。你就安心等着我来迎娶就好。”

  蓝小玉自然不知羊大任心底想法。在他看来,男子汉都像他姊夫兼师傅雁永湛,把妻子当心头肉般捧着疼爱,连小指头都舍不得让她动一动,帮她解决所有烦心的事,还亲自教导她的弟弟、侄子们读书考试,让她毕生心愿得偿,真正放心……有为者亦若是,这才是为人夫君该有的气魄跟风范啊!

  努力这些年,就是为了这个心愿——他要让小玉一点儿也不委屈地,风风光光嫁给他。

  看着这个书呆子理所当然的坚定表情,蓝小玉知道问不下去了,她默默的望着他,水汪汪的眼波慢慢在转变:有怨气,有怜悯,有心疼,层层迭迭,千回百转,最后,回归到平静无波。

  她一言不发地起身下床,姗姗走到门边,素手一拉,把房门拉开了。

  “你走吧。”她简单地说,“不用兰姨出面阻挡反对,你就算今日真拿十万两来,我也不会嫁给你。”

  “小玉——”羊大任愣住了。

  “走吧,别再来了。”她冷静道:“五年前就算是年少不懂事,五年之后竟然还是一样,什么都瞒着我、什么都不跟我商量。既然如此,那我们已经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

  隔没两天,消息就传开了——年少得意的羊大任事隔多年再度上黄莺楼来求亲,想要娶当红的歌伎蓝小玉回家。但也再度被拒绝了,八字还没一撇就告吹,没了下文。

  没想到这么一来,蓝小玉的身价越发看涨。不少富商、贵公子都觉得自己比不自量力的羊大任有机会,心痒难搔的前仆后继,都想纳这个又美又傲的名歌伎做妾——

  在激烈竞争之中,蓝小玉依旧淡然处之。她照常作息,来者不拒,客人来了都接,什么曲儿都唱,贵重礼物跟银子全都收下,闲时也到西山去看梅姊;已经不练琴了,两人就静静坐在窗前品茶。

  一切照常,但,好像也有什么不一样了。

  “今日羊公子没来?”梅姊望向窗外,小小竹林庭院清静极了,没有那个老是随后跟来的斯文身影,她便随口问。

  蓝小玉抿了抿嘴儿,啜口清茶,没答腔。

  “听说羊公子求亲被拒,有没有这回事?”梅姊视线转到她脸上,搜寻似地仔细看着容颜正盛,如春花灿放的蓝小玉。“是兰姨为难,还是你真不想嫁他?小玉,你是怎么想的?”

  蓝小玉还是不答,低眉敛目,只管喝茶。

  “别闹脾气了,小玉。”梅姊回想这阵子以来小玉的态度,在羊大任面前老是不给人家好脸色的模样,她叹了口气,“你也二十一了,该为未来打算打算,羊大人对你一往情深,你可不要一时任性,就蹉跎了一段良缘。委屈若能求全,不妨——”

  到这时,蓝小玉才抬起头来。一双澄澈美目望着梅姊,哪有一丁点使性子的痕迹呢?

  “梅姊的意思,是劝我嫁羊公子?”她锐利反问,“可是,记得当年‘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不就是您对我说的吗?而事隔多年之后,他还回头来找我,这就不算负心了,我该千谢万谢地感激他,可是这样?”

  这会儿换梅姊不出声了。一向乖乖听她教导的小玉,这会儿口气神态都陡然变成大人似的,再也没有天真幼稚的娇憨。

  “梅姊,你终其一生都在怨那个当年对你负心薄幸的读书人。看淡世情,心如止水,可也从没有忘记过。像你说过的,表面上的平静不过是逞强罢了,梅姊要逞强到何时呢?”

  心事给说破,梅姊的脸色刷白,嘴唇微微颤抖。“小玉,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为何你们都把我当作十六岁的小姑娘,老是要帮我决定该怎么做、该怎么想?”蓝小玉到这时才略略激动起来,“羊公子要娶我,盛情自然心领。但他只想独自解决兰姨出的难题,根本没有与我同心,我为何要嫁这样的男人?梅姊对我有多年教养之恩,却从不肯跟我多说身世之谜,当我无法接受吗?这样还要一直规劝我别使性子、别闹孩子脾气?永远阻挡着不让我长大的,正是你们!”

  梅姊的眼前有些模糊,她颤巍巍地起身,本想走到窗前透口气,但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发抖,要紧紧握住桌缘,才没有跌倒。

  还在担心她跌跌撞撞、走路都走不好时,没想到,她已经会飞了。是个大姑娘,而且,还早已长得又高又强,聪明利落,丝毫不让须眉。

  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只能说,不愧她的出身。

  那天大的秘密,应该,可以说出口了。

  “梅姊,我已经二十一了。当初你这年纪时,是否早已生下我?”蓝小玉大胆说出了多年来禁忌的话题、不敢求证的假设。

  要不然,两人容颜怎会如此酷似?要不然,梅姊为何自小就对她如此温柔呵护,细心教导,费尽苦心?

  若两人不是母女——

  梅姊眼眶红了,泪珠儿在滚动,强忍着不敢眨眼。却是不由自主泛起一朵笑花,苦中带甜,心酸中有些欣慰。

  “是,你猜到了。我确实是在十七岁那年生下你。”她一笑,泪珠儿就流下来了。“当年我原也是黄莺楼的琴伎。父母早逝,无依无靠,有客人怜惜,便傻傻的信了。那人也是风度翩翩的读书人,我坚信他不过是怀才不遇,有一日一定会飞黄腾达,回来风风光光迎娶我。”

  这不就是蓝小玉与羊大任的这一段吗?也难怪梅姊之前那么反对,而一看到羊大任回头找她,便态度丕变,立刻转而支持。

  因为,梅姊自己当年梦碎,今日急切地希望由他们来圆。

  “那人,他让你珠胎暗结之后,便始乱终弃,没有再回头吗?”蓝小玉把故事的结局猜了出来。

  不料梅姊摇了摇头,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惨惨一笑,“我没有怀他的孩子。而他后来是回头了,却不是来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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