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手夜盗拿来作案抢劫的迷药,竟然与熏蚊子相提并论?龙步云突然有些同情毒手夜盗。
「贵妃醉这种迷药,寻常人容易炼得吗?」他近一步探问。
「不难呀。至少我爷爷师父每回一炼就是一大缸。」
「你呢?你会炼吗?」
「我只知道大略药材及炼法,但从来没炼成过。」娃娃吐舌一笑,这也是爷爷师父老说她贪玩的下场。
「想也知道。」龙步云低声嘟囔,「我竟然还蠢到一度怀疑起你。」
「你碎碎念什么?」
龙步云自厌地摇头。
娃娃见龙步云的话题全在贵妃醉上头打转,於是从小福袋里摸出一小瓶玩意儿。
「你若喜欢贵妃醉的味儿,喏,我送你一瓶,别跟我客气。」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龙步云身上原先的味道。「还是你要断香?绢菊?映山红?春山如笑?」
她边说边从小福袋里挖出大小不一的瓷瓶,一一塞在龙步云手中,顺便还为自己摸出几颗瓜子来啃。
「不只迷药,我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呢,这是巴豆粉、苏合香、人参粉、当归粉……」
娃娃越拿越多,欲罢不能,直到龙步云合拢的双掌再也塞不进物品。
见到龙步云双眼露出错愕,她又道:「你嫌不够呀?我指尖里还藏了些整治恶徒的小毒药丸,你若要,我一并大方送你罗。」玉手轻扬,弧形优美的指甲里瞬间抖出十来颗小药丸。
「你连指甲里都藏了这些东西?」
「爷爷师父说为求自保,总得小心提防点,人不害我,我不害人嘛。」她耸耸纤肩,毫不保留地将身边所有东西与他分享。
「小毒虫……」龙步云先是咕哝一声,才再问道:「这些全是从那个小福袋里拿出来的?」
「对呀。」奇怪,方才他不是亲眼见她挖宝的吗?
「你把瓶子全塞回小福袋里,让我瞧瞧。」诓他呀?!他手上堆积成小山似的物品足足是小福袋的两倍!
娃娃倒也乾脆,一样一样地再塞回袋里。
半晌。龙步云只见小小的红色福袋犹如无底之洞,将每个瓶罐吞回袋中。
「喏,这不是塞回去了?」娃娃大方出借小福袋给龙步云看。
龙步云眼尖地看著袋中某件眼熟之物。「等等,这不是——」
安躺在瓜子堆中的翔龙玉佩!
「是笺笺姨送我的。」笺笺,正是龙步云那个永远像长不大娃儿似的娘亲闺名。
他当然知道这是他娘亲送的,因为这块玉佩向来是传给龙家长媳的信物!
「她为什么要送玉佩给你?」而且还是具备相当暧昧程度的「传家玉佩」!这两个女人趁著他不在时,达成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因为我和笺笺姨聊得很投机,她一开心就把玉佩送给我当见面礼了。」
聊得很投机?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需要跟我娘多聊什么,只需要摇头、摇头、再摇头吗?!」
「我摇了呀,我从头到尾就是一直摇头。」娃娃委屈地辩解。
「好,那她问了些什么?」
「问我昨夜睡得好不好。我虽然很想点头,但又怕你怪罪於我,所以我摇头了。」
无关痛痒的问题,跳过。「嗯。」
「接著笺笺姨就问我有没有吃饱,我还是努力摇了摇头。後来,她就一直叫我吃东西、喝茶,然後她又问我有没有打算长住在这里,这回我就回答她『不知道』。』
「继续。」开始接近问题核心。
「笺笺姨叫我放心住下来,不用担心被人欺负的小问题。她……她还一直追问我是不是挺喜欢你的。」
「你的回答?」
「我不知道。」她可是将龙步云的告诫奉为圣旨,丝毫不敢违逆。
龙步云突地抚额低叹,并示意娃娃毋需再告诉他更多的「你问我答」。
他知道娘亲为什么会喜孜孜地将传家玉佩送给她了……任何人瞧见娃娃方才捧著娇俏嫩颊,红菱小嘴羞怯怯地咕哝著「我不知道」,绝对会将她的反应视为欲盖弥彰、欲语还休。
今早离府前应该再告诫娃娃,别露出这么暧昧的表情……
看来,娘亲那关可难过了。
娃娃虽然不明白这块玉佩的重要与否,但从龙步云的神情中她只读到一件事——
「你是不是不高兴我拿了玉佩?」娃娃问得好小心,无辜的眼一眨一眨的。
龙步云抬眸,览尽她手足无措、忧心忡忡的模样。
「要不,我把玉佩还给笺笺姨……你一定是觉得我白吃白暍白睡地待在龙府,竟还有脸接受笺笺姨所赠的贵重物品。『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明白的,我也拿得很心虚呀!你别同我生气,我保证下回不再拿任何人给我的东西。
娃娃将翔龙玉佩由小福袋里取出,缓缓递上,眼眸却写著她的舍不得放手。
「还给你。」
「我娘可曾向你提及这块玉佩的『用途』?」他突然问。
螓首轻轻摇了摇。
「既然如此,你就收著吧,我娘给你的东西,我自当无权置喙。」况且他若多了嘴,伯又被娘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指责。
龙步云大掌收拢起她的白玉五指,牢牢将翔龙玉佩包裹在她掌心。
反正他又不会因为一块传家破玉而非娶她不可,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呢?结果反而顺了他娘亲的意。
只是一块被众人谬传为永结同心的破玉佩罢了——龙步云说服自己。
他只要为她找著了亲人,便能大刺剌地摆脱她,重新将心思全放在公事上。
就是这么篙单。
就是这么容易。
龙步云自信满满地笑了,娃娃不明所以地也跟著他傻笑。
没错,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而她,只不过是段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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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三更。
紧闭的门户,透不进丝毫的凉风,床榻前的帘幕竟缓缓飘扬,拨帘的唰动声虽细小,但某物体爬上床板所发出的咿呀声令睡梦中的龙步云不由得皱起剑眉。
然而,惊醒他的并不是这些怪异声响,而是胸口那道突生的沉重压力。
鬼压床?!
瞠开的虎眼定晴一看,并收回原先准备祭出的拳脚攻势。
他的的确确是被压了,只不过无关鬼神,而是那位他领回府的小小食客——娃娃。
「你怎么又溜到我床上?」龙步云轻拍枕在他怀中的鹅蛋俏颜,只换来她数声咕哝,翻面再睡。
娃娃散扬的发丝如同锦被般覆盖在他肩头,交杂著一股清冽的馥郁。
发香、体香、睡颜更香……
龙步云一怔,暗斥自己的分心。
「我不是已经将厢房让给你睡,你怎么还是死缠烂打地跟著我?」他将娃娃自身上扳离,让她安安稳稳地仰枕而眠,小心翼翼扳开扣著他衣领的纤白五指。「若我这般问你,你的回答一定又是因我身上香气云云之类的胡扯童语。」他自问自答,起身下床。「况且我身上若真有任何香气,也绝对是由你身上沾染而来的。」
回应他的仍是浅浅酣吁。
为她盖被掩门,龙步云披了外褂,走回自己的厢房,脱鞋上榻。
这已经是他今夜第三次换房间了,无论他窝在厢房、客房、书房,他前脚刚跨进去,她後脚就跟了进来,屡试不爽。
片刻——
轻巧的玉铃铛声随後而来,跟著脱鞋上杨。
仍旧是在「鬼压床」的不适中醒来。
「果然……」龙步云抹了抹脸,低头看著贴在胸膛上呼噜噜打盹的娃娃,无可奈何地轻声一叹。
龙步云原想再将她剥离自己身躯,手举在半空却突然迟疑,思索半晌,大掌轻轻抚上她微乱的发丝,带著他自己也不敢置信的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