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步云曾私下询问皇甫是否早猜到皇甫冰川是名顶冒皇甫世家威名的匪徒,才故意上门找碴,皇甫只是耸肩一笑,说他仅去「探望探望」皇甫冰川——不,他本名孙楷,可没打算为衙门破案。
不过皇甫在领取破案赏金时,可是眉开眼笑的万般乐意呢。
拜皇甫所赐,龙步云身上的公务担子又卸了一件,眼下只剩下最棘手的阎王门了……
只剩阎王门了。
只要终结了阎王门,他就再无杂事缠身,也就能去将娃娃给揪出灵山,先赏她尊臀一顿排头,再狠狠地吻住她,谁教她完全不肯听别人解释。
龙步云轻声一笑。「不过前提是……我收服了那群魑魅魍魉,而不是反被他们给收拾了性命。」
+ + +
三个月後。
苍翠林间,枝哑叶梢洒落点点银亮日光,清风微凉,杉篁沙沙,偶尔数声老牛哞叫声搭配著姑娘哼小曲的清脆娇嗓,自成一律曲调。
沿途山路偶遇村民,含笑颔首。
「小神医,你又带阿忠出来散步罗。」肩负一大把柴薪的中年男人朝老牛背上的俏姑娘打招呼。
「是呀。」
「哞——」老牛,也就是中年男人口中的阿忠,也灵性地回答。
「小神医,今儿个王老爹那里请喝满月酒,你记得到噢。」
「一定、一定。」
「你可是替王家媳妇儿接生的重要恩人呢,怎么可以少你一份?」
小神医,是俏姑娘的自称,一听到中年男人的赞扬,她不由得在心底吐吐粉舌。她的确是去王家帮忙接生,只不过出世娃儿的半颗脑袋还卡在产妇身体里没揪出来,她反倒先吓昏了,事後还是王家媳妇自己剪脐带、为娃儿清洗身躯,所以每每提起这档事,小神医总是汗颜。
她的神医名称并非浪得虚名,只是她向来只医牲畜而不医人,那回硬被拉进产妇房里帮忙,足足吓得她三天食不下咽。
她也终於顿悟——下毒害人远比行医救人来得容易百倍。
挥别了中年男人,小神医继续骑牛前行,想到山野间的奉茶处讨杯茶水解渴,围在小小棚内已有数名猎户,都是曾有数面之缘的陌路人。
「姑娘先用。」几个猎户有礼地朝她说著。
「谢谢。」小神医也不客气,接过木碗,小口小口地啜著甘泉。
「听说没?阎王门真给灭了。」猎户在等待过程中闲话家常。
「是铁血神捕龙步云做的,不是吗?这小子有种,连阎王门也敢犯上,我原本还在猜,他会像前几个热血捕头一样死於非命,嘿,没料到姓龙的小子不仅全身而退,还破了杀手组织,难怪现下就属他们县太爷最有面子哩。」
「面子有了,底子倒保不住,阎王门剿了是没错,可真正的主头儿没逮著一个呢。」
小神医饮茶的举止略停,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地听个清楚。
龙步云……灭了阎王门,那毒手夜盗的事也解决了吗?
「无论主头儿有没有捉到,龙步云灭了阎王门是事实。据说他现正全力缉捕一名辣手摧草的女淫魔,你们都不知道,那女淫魔专找落单男人下手,下药迷奸咧!」
「唉唷,世风日下,寻常这不都是男人干下的坏事吗?!怎么现在连女人也开始奸淫掳掠了?!」
「所以咱们这种老在孤林里钻的男人得小心点,你想想,一个女人要用迷奸的方式才能让男人『有反应』,我看这名女淫魔的长相恐怕和鬼怪有得拚——」
「可我瞧过缉捕榜文,那女淫魔长得挺俏丽的呀……」
「我也这么觉得。」
「谁知道那女淫魔是否还有其他吓人的怪癖咧?」
数名猎户突地没了声响,好多双眼眸全落在牵著老牛的小神医脸上。
「你瞧,那个漂亮小姑娘像不像榜上绘的?」
「像……像耶。」
「咱、咱们要不要跑,万一她趁咱们不留情,在茶水里下药……我不能对不起我去世多年的那口子……」一名老猎户紧紧揪著自个儿衣裳,生怕晚节不保地被蹂躏摧残。
数名猎户交头接耳直观著小神医,小神医以为大伙的视线是落在她手上的木碗,便大方递上。「我喝完了,碗给你们。」
「不用、不用,咱们不渴……」猎户有志一同地猛摇头。
「可是你们还没喝水,这水很甘很甜耶。」小神医娇俏一笑,看在众猎户眼底却有另番见解——女淫魔在引诱猎物暍下迷奸药水所露出的狞笑。
「咱、咱们还要赶路。」
「等等,我想再请教,方才你们说的龙……」
小神医话还没说齐,众猎户已经拎齐家当,以电光石火之速跨上马匹,飞驰得不见人影。
「搞什么嘛,人家只不过是想问清楚龙老大的近况,干啥跑得活似见著妖魔鬼怪一样?」小神医以手掬茶,喂了阿忠数口凉水,老牛发出满意低哞。
沉默了会儿,小神医——也就是当日赌气逃回灵山的娃娃嘟囔著。
「阿忠你说,龙老大案件一件件接,先是毒手夜盗,再来个阎王门,现在又冒出个摧草女淫魔,他忙得昏天暗地,是不是不打算把我找回去?」
阿忠哞哞回应,清圆牛眼水汪汪地看著主子。
「一定是这样,当初我在客栈只不过咫尺之距,他连看都不来看我,现在我在遥远的灵山,他更不会来了,是不?」
「哞……」
「说不定他连我这号人物都想不起来,他只关心那些坏人匪类……」
「哞……」
「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去抢钱庄、当夜盗,也去干干坏事,说不定他会稍稍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不像现在,不闻不问……」
「哞……」阿忠安慰似地以牛头磨蹭她。
一人一牛分别以不同语言交谈。
「算了,他不想我,我也不要想他。定,咱们采人参去。」娃娃自欺欺人地说著蠢话,双手却万般眷恋地紧握著颈子上所戴的翔龙玉佩。
嘴上说不想,夜里却老在空荡荡的屋里醒来,和著满脸泪珠儿思念关於龙步云的一切……
口是心非呵。
越是想念他,越是要用言语来否定自己的痴傻,否则心底满满涌上的那股被舍弃的自怨自艾几乎要溺毙了她。
重新骑上牛背,以龟行的缓速,一步一脚印地晃回山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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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捕头,外头有几个男人来报案。」
小衙役敲门,进到府邸右侧的审问室,打断了龙步云与泠溱的交谈。
「报案?报什么案?」询问的人是泠溱。
「我去瞧瞧。泠溱,虽然跑了阎王门的大鱼们,那群魑魅魍魉身上仍能查出其他有利线索,你留心点,别让那些抢著邀功的捕头将他们给屈打至死。」龙步云将一叠问案的纸状折妥,上头的画押处仍是一片空白,足见阎王门的魑魅魍魉即使遭受严刑拷打仍不吐露半个字的硬骨头。
「我知道。」
龙步云随著小衙役来到衙门,数名脸上诚惶诚恐的老实猎户不断地东张西望,直到见著传闻中的铁血神捕时才大松口气的露出笑容。
「你们要报什么案?」
「龙大人,咱们前几天在山上瞧见这个坏蛋。」年龄最大的猎户自怀中取出一份缉榜,摊开。
榜上笑意盈盈的墨绘正是出自於龙步云的一笔一画。
「你们瞧见她了?!」龙步云双眼一亮。
「是呀,那天她还对我们猛笑,一直叫我们喝水——谁知道那水里是不是有加啥怪药!万一我们碰了水,反而失了身,那多划不来。虽然那个女淫魔长得的确很可爱。」最後一句话是年轻猎户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