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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她吞吞吐吐,看来有些紧张。

  「请说。」

  「隐公子你……」柳必应鼓起勇气迎视他,双手扭着裙侧,几乎要把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全用上了,才终于握住拳,红着脸大声说道:「你……愿意娶我吗?」

  砰!

  更大声回答她的,是瞬间倒下的屏风——

  第4章(1)

  她果然是脑袋被打坏掉了!

  柳必应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床顶的帷幔,脑子昏昏胀胀的,似有千万支槌子在里面敲敲打打。

  前一晚,她因为一时冲动,似乎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

  躺在床上,她拉高被子遮住火红的脸,越想越窘到想再打昏自己算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跟一个男人「求婚」!

  肯定是因为信顺奶奶的关系。

  昨晚,她原本只是想去「钱来客栈」亲自跟仲孙隐道个谢,没想到一路上,她老人家那番催她嫁人的话却紧紧纠缠着她,令她难以忘怀,直到她走入客栈的前一刻,所有浑沌不明的思绪忽然间全都清晰起来,而模糊的想法也化为一个清楚的脸孔——仲孙隐。

  如果真要她挑个人嫁,此时此刻,他是她「最有感觉」的唯一人选。

  至于是什么感觉?她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在她的脑海里始终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就是他了,就是他!

  为什么?

  难道是他一身贵气逼人、老是让她睁不开眼的打扮?

  又或者是在阎君庙前,他那「英雄救美」的无敌气魄?

  若说嫁人是她此生待完成的「心愿」,那么,或许她奢盼的,仅仅只是一份被呵护的感觉吧?

  而他,给了她这种感觉。

  前夜,在她匆匆忙忙丢出问题后,意外换来房内另外两个人的现身,让她羞到只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活埋,等不及仲孙隐的回答,她便像个做蠢事的孩子般,双手掩面逃之夭夭。

  唉,他肯定会觉得她是个脑袋坏掉的疯丫头吧!

  柳必应幽幽自叹,看来这辈子最大胆的计划是彻底失败了。

  才想着,只闻房门被轻叩三声,随即传来熟悉的男声。

  「必应,醒了吗?我进去了。」

  是二哥!

  柳必应不自觉用棉被蒙住头装睡,想遮住受伤的事实。她听见二哥推门而入的声响,一颗心高高悬着——

  「别憋了,我知道你醒了。」他一语戳破妹妹装睡的事实。

  柳必应缓缓拉下软被,露出一双骨碌大眼,心虚道:「二哥,早啊……」

  柳济世入房,将手中药箱放在桌上,打开药箱拿出里头的瓶瓶罐罐。见二哥没搭话,柳必应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只好自己先找话题,道:「春儿呢?」

  「我让她熬粥去了。」

  「为什么要熬粥?」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家里没人生病啊,为何要吃粥?

  柳济世细长冷厉的双眼扫向她,不发一语,接着又缓缓移开,继续忙着手上的工作。那是一种无言的责备,她懂得的。

  房内顿时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柳必应扭着棉被,想开口说点什么,可脑子却空空无一物。

  说穿了,她是畏惧柳济世。

  二哥向来严肃不苟言笑,在他面前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她都习惯了先观察他的脸色,深怕一个不留心便说错话或做错事,惹得二哥不高兴。相较之下,和大哥柳悬壶的相处便自在许多,只可惜大哥长年在外奔波,从事药材生意,一、两年才难得回来一趟,想要见到他并不容易。

  柳必应紧张万分地看着柳济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拿着伤药走到床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她才忍不住打破沉默道:「二哥,关于昨天的事——」

  「柜子里的人蔘是你拿的?」他若无其事问。

  她点头默认。

  「那是大哥花了一、两年的时间才找到的千年寒蔘。」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怒气,却森冷得令人打颤。

  「对不起,二哥。」柳必应大半张脸仍躲在棉被下,像个等着被父母责骂的孩子般,嗫嚅道:「可信顺奶奶病了,所以我才——」

  「跟你说过多少次,少跟那些穷人往来。」

  「但信顺是我朋友。」柳必应道,毕竟信顺的爹爹当年曾经在柳家跟着爹做事,多少也算柳家故人,她不懂,为何哥哥一点念旧的情分都不给?

  柳济世伸手拉下她遮脸的棉被,明显不悦地道:「贫穷跟恶疾通常是连在一起的。你老是跟他们混在一起,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伸手拆开她的伤巾,他脸色更臭了。「这是哪家大夫包扎的?搞得伤口都发炎了。」

  柳必应沉默,不敢再多言。

  莫非她真的做错了?

  柳家虽然没有富可敌国的家产,亦无威风显赫的官衔,但依凭着柳老爷和柳家少爷们看病行医,多年来,也攒有一些积蓄,算是小康富裕之家。无奈近年来世局纷乱,天灾频传,病死饿死的老百姓非常多,她只是想尽一点棉薄之力,尽可能帮助一些人,但最终总是招来哥哥更多的责难——

  柳济世动手帮她换药,虽然气氛僵滞,柳必应还是闭上眼,偷偷地贪享了一下兄长难得的关怀。

  来自家人的温暖支持,是她自小渴求却极难拥有的。爹娘过世得早,两位长兄如父,照顾着体弱多病的她,令她吃穿不愁,可兄妹三人虽相互依存,却又不甚亲近,彼此间总有着一层说不出的隔阂。

  在这一刻,她宁愿相信,兄长对她生气其实是因为担心她。

  「那个男人是谁?」

  额上传来一阵刺痛,她自漫想中被拉回。

  「谁?」

  「昨天和你一起招众怒的男人。」他将药粉撒在她伤口上,让她的头更痛了。

  「他叫仲孙隐,是信顺的老板。」她没多想便直觉回答。「他也是我朋友。」

  「朋友?」他从来没听过这号人物。「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个人的,对他又认识多少?」

  「他是个好人,帮我解过围,还救了我。」就算刚认识又如何?而且是因为她柳家人的身分才会招惹事端,不是他,他是无辜被卷入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别太轻易相信人,说不定他只是利用你。」柳济世一副世故的态度提醒道,他这个妹妹向来是谁都好的软性子,是个容易相信人的笨蛋。

  「可我没什么好被人利用的。」为什么哥哥对事情总往坏方向去想呢?她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她相信仲孙隐就是。

  不知为何,一想到他,她内心即莫名泛起一丝甜意,竟想再见他一面。

  「你想什么?脸这么红?」柳济世警觉道,细长的双眼充满打量。敷好药,缠上伤巾的同时,他顺手在她额上探了下。

  「没什么。」她心虚地偏转视线。

  柳济世看着她,沉默半晌,待缠好伤巾之后,才忍着气道:「人蔘的事我暂不追究,但那毕竟是大哥的心血,你记住下不为例。」

  「是……」

  「还有,这阵子你最好都待在家里,别到处乱跑。」

  她好为难。「可我答应了信顺奶奶要去看她。」

  「那就别去了。」

  「可是……」

  「二少爷、三小姐——」房门口传来的叫喊打断了柳必应,只见春儿跑进房,比柳必应更为难的小脸紧贴在门扉边,怯怯地望着两人。

  「什么事?」回话的是柳济世。

  「那个……外头有人想找三小姐。」

  「谁?」

  春儿犹豫了下,望向柳必应又看看柳济世,察觉自己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可在柳济世的瞪视下,她只能据实以报。「他说他叫信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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