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有幸福感?只觉得压力大?
门钤响起,她赶快去开门。
“你又忘了带钥匙——”陈明慧愣住,门外是喝醉的王柏琛。他胀红面孔,酒气醺人,名牌衬衫绉乱,神情沮丧。
“明慧……”他眼里泛着泪光。
“怎么了?进来说——”陈明慧开门,扶他到沙发坐下,给他倒温开水。“怎么了?”
他匆搂住她,紧紧的,在她怀里激动啜泣。“我不管他们怎么讲!我要跟你在一起,他妈的混蛋东西,谁阻止我我就跟谁拚命!”
“先坐好,坐好慢慢讲——”他搂得她不能呼吸。
“他们不跟我说就安排相亲饭局,马的,以为我会乖乖就范?太小看我了,什么百货千金,我不屑——我掀了桌子,我受够了!结果——”他哭倒在陈明慧怀里,望着心爱的女人。“你看——我爸竟打我,他竟然打我!”他指着泛红的左脸,像个沮丧的孩子。
“这里吗?很痛吗?”陈明慧摸着他左颊。“我去拿冰块——”
“你不要走。”王柏琛拽住她的手,将她拉近。
“只是去拿个冰块。”
“不要离开我——”他落泪。“我不能没有你!”
“……柏琛,唉。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跟家人闹翻。”
“你不用烦恼,我会去面对,只要你支持我就行了,我只要你——”说着,勾住陈明慧的脖子,将她按向自己,凑过去吻她——两唇接近时,陈明慧匆别过睑去,闪躲他的吻。
“我先帮你的脸敷冰块,都肿起来了——”她慌乱地逃进厨房,拿了毛巾,倒进冰块,却愣在厨房里,久久没有出去。
“一辈子都只能亲我,听到没?”
刚刚差点跟王柏琛亲吻时,这句话冷不防闪进脑海。每一次当她跟王柏琛更靠近些,就会在关键时刻卡住。陈明慧握着冰块,失神了,手掌冰冷湿濡,冰块一遇到热,黏住掌心皮肤,回神时狼狈地想要用力将它剥离皮肤——
可恶!陈明慧气恼,她到底在干什么?这个男人爱不下去,那个男人又忘不了。难道她要这样卡在不清不楚糊掉的地带?王柏琛为她跟家人战争,为争取她,这样顽固坚持着,她却……
热泪淌落脸颊,看着食指的刀伤,已经感觉不到蒋汉城的手,他那时紧紧握住她的手的温度。
心是这么冷,身体是这么空洞。被条件那么好的男人爱着,怎么没有幸福感?难道是自己太不知足?
她哭泣,受不了这样别扭的自己,更愧对客厅那个痴情的男人。她以为跟一个痴心如蒋汉城的男人交往,就可以找回曾经的幸福感动,结果……怎么越来越心痛、空洞?她该怎么办?面对王柏琛,越来越感到压力。他越认真,她越惶恐;他投入越卖力,她越想缩回自己的天地。
这是怎么了?
不应该这样啊,陈明慧。你有没有良心?蒋汉城已经过去了,能不能试着认真爱这个对你好的男人?
她回到客厅,看到王柏琛双手支着头,颓丧地默默哭泣。
陈明慧在他身旁坐下,托起他的脸,将冰块敷在他红肿的脸庞。
“你还有跟别的男人交往吗?”他伤心地望着陈明慧。
“怎么可能。”
“那么为什么每次我觉得跟你比较靠近时,你就会逃开?我不懂,除非是有别的男人……我们交往快半年了,加上之前追你的日子,早超过一年多了,结果还只是牵手,连接吻都没有,对男人来说,这太可笑了,你都不会希望我抱你吗?”
“对不起……我……我不是很喜欢跟人太亲密。”
“我知道,一开始我觉得你是想考验我,你还不信任我,所以我等,但是……我不知道有这么离谱——半年,已经半年!”
“还是……我们分手?我会谅解。”
王柏琛蓦地火大,但他狠狠压抑住。“算了,当我没说……我会耐心等,等到你接受我,但是,不要提分手,你不觉得这对我太残忍?”
“我不希望你爱得这么痛苦,我想,也许你跟别的女人会——”
“会什么?会比较幸福吗?我如果能爱别人我早就去爱了!多的是女人爱我。你说得这么轻松,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轻松?”
他生气了,闷不吭声,静静坐着,也不想走。
陈明慧叹息,拿了毯子过来,盖在他身上。“很冷,不要着凉了。”
“你真的让我很气——”他苦笑,倒在沙发。“我上辈子一定干了很多坏事,才会被你克得死死的。”
陈明慧坐在他旁边,难过地看着他。看他闭着眼睛,伤心疲累的模样。看他这样,她也好闷。
僵持到最后,王柏琛睡去了。
陈明慧爬到他身上,脸贴近他的脸,试着要亲吻他,试着要吻下去——
“一辈子都只能亲我,听到没?”
“好,只跟你亲。”她保证。
热泪淌下,陈明慧及时抽身,捣住嘴,压抑哭声,她吻不下去——
远方,在某个角落,有个男人左眼失明,左手伤损,那个人躺在血泊里的样子,那个人躺进医院病床的样子,那个人的母亲痛心咆哮的样子……
陈明慧冲进厕所,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她好想再看见蒋汉城,真的好想啊!他像一首戛然而止的歌曲,突兀的旋律断在她心中,她跨不过去的梦魇,她好不了的伤疤,该怎么了结?
陈明慧痛哭不止,揪着胸口,好闷。
她知道明天她又会若无其事的上工,做着料理,盛装一个个便当,弄得美美的送去陌生人手里,想像彼端打开便当的人看见那些缤纷的食材会露出笑脸。
就像当年,他掀开他的便当,香气扑涌,笑望她惊喜的模样。
她知道她在复习当年的他们,用那些便当,重温那时感动的滋味。
而明明这都是过去的感动时光,她活在过去的岁月里,肉身却一天天变老。多么可笑,她有多少青春可以这样浪费?现在,她甚至可能让另一个深爱她的男人,跟着陪葬在她对蒋汉城的怀念里。
她该怎么办?她这样对吗?她对蒋汉城的内疚,她对蒋汉城的思念,没完没了,要拖拉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可不可以再见到他一次,能不能亲手抱一抱他?至少让她有机会对他说一声谢谢,她有太多话想跟他说。
谢谢你,蒋汉城。
对不起,蒋汉城。
她哭得不能自已,最后躺在冰冷的磁砖颤抖,缩着身体,想冷死心中的爱。她乞求神给她机会,可不可以一次就好?
让她亲手献上爱的便当,换她想像他打开便当惊喜的模样?
换她欣赏他饥肠辕辕馋得狼吞虎咽的模样?
换她保护他、守护他,就算拿命换,她都愿意。
真的,假如有神,听见她的心声,她不敢跟任何人讲的心声。
她渴望把自己的眼睛、健康的双手,都献给他,只为换得一次再见他的机会。
陈明慧答应乔娜英的要求,在午休时间,教乔娜英煮陈家的独门料理,咸肉饭。
“你要全部教我喔,不准留一手喔。”乔娜英挽起袖子,兴致勃勃。
“是,我知道。”陈明慧拿出五花肉。
“唉呀!这不能吧?这样行吗?我们直接腌现成的给你比较快啦!”陈阿勇坐在一旁椅子,焦虑地抖着脚。“这咸肉饭,可是我的独门秘技,这咸肉跟我平常腌了卖人的那种咸猪肉完全不一样啊!这一味,不外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