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按着左腰,紧蹙双眉。“这里突然好痛……”
看她痛得眼眶含泪,他立刻将她一把抱起。
“别怕,邮轮上应该有船医,我现在就去找以伦,让他去请医生。”
“不可以。”周芷宁痛得靠在他怀中,仍不忘阻止焦急的他。“他说过,你这个人一着急就变回本性,这样抱着我太引人注目,万一被人识破你就糟了!把我放在这里,你一个人进去——”
“识破就识破,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事比你更重要!何况在这种情况下,哪个做丈夫的会把老婆一个人扔在甲板上——”
完了。
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尹景东的脑袋轰地一片浑沌,脸上迅即发烫。
周芷宁苍白的脸颊悄悄透出了一抹红。
她还是痛,可心却像沾了蜜,甜得醉人。
因为情况紧急,所以他说出的必定是真心话。
他说,没有任何事比她更重要、当她是老婆一样在乎……
为了他刚刚说的那段话,再疼,她也甘之如饴。
“呃,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是南锋的话——”
“那就别扔下我。”
周芷宁打断他的话,不想听他急就章编出的借口。
“……嗯。”
尹景东的身体和脑子同时停顿了下。
不是他的错觉,芷宁将脸埋进他怀中时,的确隔着衬衫在他胸前印上一吻。
那吻,在他心上烙了印,教他既惊喜、又悲伤……
“不要出差回美国好不好?”
听见她闷闷的、带着哭腔的虚弱恳求,他心如刀割,无法自已地低头吻上她的发顶。
“嗯,我不出差、不回美国了。”
“也绝对不可以扔下我。”
“嗯,我绝对不会扔下你。”
“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嗯,一直陪在你身边。”
“抱紧我,再走慢一点……”
这一刻,他彻底明白,原来一直痛苦压抑感情的不只是自己,她也一样为情所苦。
“……嗯。”
尹景东胸口前的衬衫湿了一片,温温热热的,让他再也无法顾虑分际,将周芷宁牢牢抱紧。
这一刻,无须言语,两人已明白对方的心意。
欢喜和悲伤同时在心底蔓延。即使两情相悦,也是见不得光的禁忌之恋。
虽然未来的路依然无解,此时的尹景东和周芷宁却深刻明白,有些事一旦开始,便无法制止、无法停下,爱是越压抑,越让它像失速的云霄飞车,失控出轨。
这份爱,已如星火燎原。
第6章(1)
因为周芷宁的突发状况,邮轮急驶回港,尹景东也陪她坐上等在港口的救护车,前往医院。
做完X光、超音波等等检验后,周芷宁已被折腾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不想让她待在吵杂与纷乱的急诊室,尹景东立即申请VIP病房,在床边绞尽脑汁说着笑话逗她开心,始终牢牢紧握她的手,一秒也不放。
周芷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只记得剧痛渐渐减缓时,窗外天空好像也露出鱼肚白。她大胆地将尹景东的手拉过来枕在自己颊边,贪恋着那股暖度,安心地闭上眼,之后的一切,她全部不记得了。
当她再度睁开眼,窗外阳光灿烂,尹景东依然坐在床沿,手仍借她枕着,姿势和她睡着前一模一样。
“还痛吗?”
一见她清醒,尹景东立刻担忧地问。
“嗯。”
她才轻应一声,就瞧见他起身要去找医生,赶忙接着说:“不过只剩一点点,好多了。”
“真的?”尹景东扬眉,怀疑她只是想让他放心。
“真的。我最怕痛,受不了绝对不会忍耐不说。”周芷宁心疼地看着他眼下的阴影。“你一直守着我,都没睡?”
他点点头,开玩笑地说:“要是用这种坐姿睡着,你搞不好会被我压扁。”
“我没那么脆弱。”话刚说完,她又难掩忐忑地问:“检查报告出来了吗?我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尹景东以笑容安慰她。“放心,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肾脏里有一颗小结石,引起肾脏发炎,你才会觉得疼痛。”
“要开刀吗?”
她白了脸,彷佛已经看到自己躺上手术台的恐怖景象。
“不用。”他看得出她真的很害怕。“医生说了,因为结石还很小,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机率会自然排出,目前先采取保守疗法和密切观察,再不然也只需要以体外震波碎石术碎石,不必开刀。”
“你没骗我?”
这下,换她怀疑他是安慰她了。
“骗你的是小狗。”
他这么一说,周芷宁总算笑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等你点滴吊完就能出院,不过下礼拜还得回诊。”
她看了一眼点滴袋。“看来还要待上几小时。”
“对了,你二哥来看过你,半个小时前刚走。”
“你通知我家人?”
他摇头说:“他刚好打电话来找你,所以我老实告诉他你送急诊,你二哥说不必再通知其他人,所以你娘家那边只有他过来。”
“那就好,一点小病用不着小题大作。”
她最近很怕看见娘家长辈,他们一见面就问她怀孕了没?好像巴不得她能立刻生个尹家继承人来稳固元配宝座,让她压力庞大。
唉,她才嫁过来五个月,又不是五年。
何况,她要是真的怀孕,公公非但开心不了,恐怕还会当场吓昏吧?
虽然……她还真的很想生个和身旁男人一样善良、体贴的儿子……
“怎么了?”尹景东被她专注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想看着你而已。”她想起发病时他说过的话,脸庞微微泛起红晕。“以后在私底下,我可不可以不要喊你‘大哥’,喊你的名字?”
“可以。”他舍不得拒绝她。
“景东。”她好高兴地喊一声。
“嗯。”
“景东。”
“嗯。”
他忍不住笑了。
周芷宁爱恋地凝望他温柔的笑,彷佛感觉得到从胸口不断满溢而出的爱意,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滑过他浓密的眉、高挺鼻梁,然后落在那双略显干涩的唇瓣,不舍地来回轻抚。
“好喜欢……”
她失神地轻喃,偏偏一个“你”字说不出口,卡在咽喉。
尹景东看出她的痛,将覆在唇上的纤指拉下,紧紧握着,却也和她一样,不敢说出心中的爱意。
两人都明白,只要说出口,甜蜜的暧昧便会成为残酷现实,排山倒海的反对声浪逼着他们非要面对不可。
“景东,你可不可以再抱抱我?”她渴望再度感受在他怀中的温暖。
“嗯。”
他弯下身,像抱着稍稍用力就会受伤的珍宝,小心翼翼、轻轻柔柔地拥着她。
“会痛要说。”
他担心她的身体承受不住。
“会痛……如果你不抱紧一点的话。”
尹景东本要松手,听她那么一说,只能苦笑着将怀中的人儿密密紧抱。
“你很淘气。”老是捉弄他。
“你不喜欢?”她问着,有些担心。
“……很喜欢。”他将脸埋在她颈侧。“有生以来最喜欢。”
周芷宁听懂他的话,忍不住湿了眼眶。
是吗?自己是他有生以来最喜欢的女人啊……
那他还真倒霉。
和她一样倒霉。
全世界那么多人,独独爱上不能爱的那一个,自讨苦吃。
可是,因为有人陪着自己吃苦,苦也变成甜的,只是多了一分为对方的不舍——因为自己心头的那根刺,也同时刺着他的,连痛,都得一起做伴。
这个莫名其妙的三角习题,真的无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