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发自内心的笑,笑也无益。」长乐公主倒像是看透了他一样,慨叹一说,然后指了指殿中桌上的一壶酒,「那是你要的玉楼春,我帮你找到了。刚才在宴会上人多眼杂,不好当面给你,现在亲自给你送来,我这个做姊姊的,算是很给你面子了吧?」
他这才露出一丝喜悦的神色,柔声说:「还是二姊对我最好。」
她笑叹道:「嘴巴这么甜,只怕还有别的事情要让我做,我还是赶快走好了。这玉楼春你自己也当心点,虽然不是毒药春药,但是喝多了也会伤身,否则也不会成了宫中禁酒。」
「我知道。」皇甫夕将那酒壶塞子打开,一股奇异的酒香扑鼻而出。他不禁低声称赞,「这酒香当真如传说一样,会让人迷失心智啊?」
夜色下,那可以魅惑人的黑眸照照生辉,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封号!德王。
但在众人的口中,他更多的时候被说成是「邪王」,他生母乃是先皇太后,因为是老来得子,自他出生后,先帝和先皇太后都非常宠爱他,人人都说,若不是他年幼,太子又早已立好,只怕他就是皇储。
先帝死后,他被封了王,又因当今皇帝迟迟没有子嗣,所以朝野上下皆默认他是皇位的第一继承者。仗恃着在皇室中向来高高在上的地位,以及皇帝的庇佑、二姊的宠爱和照顾,他向来是风流不羁,散漫到了极点,尤其他长着一张可以骗过所有人的脸,就是心中计算着各种阴谋诡计,脸上依然可以笑得纯洁无邪,牲畜无害,让人根本就没想过要对他起戒心。
顽劣成性,这是当今皇帝对他的评价。他听后也只是张扬地哈哈大笑,照单全收。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他就是要随心所欲地活着,哪怕揉碎了多少芳心、惹恼了多少红颜,也毫不在意。
既然她们爱他,就该承受爱过之后痛极的代价。
近来那些官家千金,让他应付得有些腻了,偶然在宫廷角落发现的那株小花倒让他很有兴趣。
那日他只是走得累了,随性在树下躺躺,被那个根本不认得他的丫头吵醒,本想逗逗她而已,没想到她倒是纯洁得像泓清水,一眼就可以望到底。
她真的不认得他?还是故意装成不认识?就像那些躲在角落里的宫女,伺机寻找一个可以登上高枝的机会。忍不住的他还想再去试探一下,都怪宫廷的生活无聊寂寞,总要给自己找些乐子才好打发。
他可不想去什么一朝三国当出访使节,颠簸的海上之旅会要了他的命,也会让他被迫收敛起所有轻松惬意,不得不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搞不好出门在外得看人脸色,折损了他的骄傲。
他向来胸无大志,只想做这样一个玩乐王爷,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反正天下人都是这样虚度岁月的,多他一个也无妨。
唐可怡再见到惠明萱已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那一次她被老宫女指派送一套书到拜月宫去,这类事情向来是太监来取书,听说是指名要她拿去,她暗自疑惑自己入宫这么久,和各宫娘娘都不认得,宫中的路有的不熟还会走得迷失了方向。再说,她也想不起来拜月宫的主子是谁?
直到进入那座金碧辉煌的拜月宫,见到那位妆点得雍容华贵的朋友,她才赫然明白过来。
「你们先下去吧。」惠明萱端着架子,将周围的宫女都打发了之后,才露出本色,笑着拉住她的手。「小怡,我真想妳啊。」
「拜见娘娘。」唐可怡虽然也笑着,却不敢忘了宫里的规矩。
惠明萱急忙拉住她,「快别这样了,我让那些奴才下去就是为了咱俩说话方便的。唉,放眼宫里,我可是只有妳一个朋友。妳知道那些娘娘现在多恨我吗?这几日陛下都是在我这里留宿的。」
她说起这话时,表情又是骄傲,又是喜悦,还带着些初为人妇的羞涩。
唐可怡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单纯问道:「陛下很喜欢妳吧?」
她的脸腾地红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男人嘛,还不是那样……在人前正正经经,人后就色迷迷的。」
还是不大明白她所说的「那样」是怎么样?但是说到男人,唐可怡想起自己那个憋了好久的问题。
「明萱……哦不,娘娘。」她连忙改口。
惠明萱却又不依,「还是叫我明萱吧,这里又没外人。」
「明萱,妳知不知道宫里有哪个职位的人,可以自由出入藏书楼?」
「藏书楼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有什么不能出入的?」现在的架子大,口气也大了,「别说是以前的我都可以随便进出,就是最低等的侍卫也能去。」
那……他是侍卫?
唐可怡想了想,又问道:「兰陵宫是长乐公主的旧居吧?」
「对啊。」
「现在那里还有人住吗?」
惠明萱笑道:「以前是没有人住的,不过近来德王住在那边了。」
「德王?」她歪着头想,「是陛下的四弟?」
「对,我以前和妳说过的,德王的府邸最近正在翻修。说来也是这个德王不安份,一定要把他的府邸重新用紫琉璃修顶,再用汉白玉铺地,然后说府里太吵,长乐公主和他姊弟情深,就把自己的旧宫让给他住了。」
她沉吟着。那个少年,莫非是德王的人,替德王来藏书楼取书?
「妳问这些做什么?」惠明萱疑惑的反问,「宫里的事情妳不是向来不打听的吗?」
「总是……会有些好奇的。」唐可恰还理不清自己的心也不想说太多,她是很想知道那个少年是谁,但又好像有点怕知道他到底是谁。在一切没有说破之前,她可以和他一起无拘自在地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若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万一他又是个有来历的,她岂不是要失去了这份快活?
「小怡,妳在想什么?」惠明萱见她一直出神,推了她一把。忽然间,她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吞吞吐吐地说:「之前我和妳提过,若是我做了妃,就把妳引荐给皇上的话,妳……不要太当真,这种事情,也急不得,妳看我等了这么久才有这样一个机会……」
唐可怡见她一副为难的样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表明心迹,「明萱,妳在想什么啊?那时候我就说了,我无意留在宫中的,无论是做主子还是做奴才,我都志不在此。我只盼望着能早点出宫回家。倒是妳,现在做了娘娘,一言一行都要小心,既然妳现在这么受宠,肯定会是众矢之的,要保重啊。」
惠明萱这才展颜笑搂过她的肩膀,「妳真是我的好姊妹,妳的话我会记得的。只是看妳还留在藏书楼那边受苦,我心中着实不忍,改天我和陛下求求情,把妳调到我这边来。」
「千万不要。」她连忙摆手拒绝,「我在藏书楼真的挺好的,每天打扫完就可以看书,只怕学士府中的那些大学士们看的书都没有我多呢。」惠明萱叹道:「那好吧,就随妳的意了。等妳出宫时,我一定封妳一个红包,把妳平平安安地送回家。」
好友的心意,唐可怡心中是很感激的,但她向来只闷头过自己的日子,并不羡慕别人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会婉拒调离藏书楼,一来她舍不得那楼中的书,二来是不想卷入内宫的是非之中,三来……她还希望有机会再见一见那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