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硬将她留下,以这种想象不到的奇特方式,赐予她至高的权力,骤然间接受这么多的荣宠,她深深体会了什么叫「受宠若惊」
而手中的那道圣旨,虽然重量轻盈,却让她觉得异常沉重。
皇甫夕声音一低,又在她耳畔小声说道:「小怡,妳要知道在这世上,不是事事如意,生离死别总是难免,悲痛是应该的,但是悲痛过后该努力生活,做完该做的事情,这样才对得起死去之人。」
他怎么忽然说起这种不祥的话?唐可怡狐疑地看着他,「陛下指的是什么?」
生离死别?他说的似乎不是当日他与她的生离,那么是谁与谁的死别?
他再度拥紧她,小声说:「妳弟弟唐可怀,已经身故。」
唐可怡的双腿轻颤,差点软倒下去。现在她知道他为什么会抱自己抱得这样紧了!他怕她晕倒。她咬紧牙关,不哭不闹,镇静地问:「可怀是怎么死的?陛下知道吗?」
「押解他的官差说他是病死的,但是朕已查明,他是被人暗中下了毒手。妳放心,朕会给妳弟弟一个清白的身后之名,下手之人,朕也会命人查出来,帮妳碎尸万段。」
「不。」唐可怡第一时间内就坚定的拒绝了他的安排,这反倒出乎皇甫夕意料之外。
「不?」他挑起眉。「难道妳不想报仇?」
「想。」她咬着牙关,然后举起圣旨,「陛下已经赐予为臣权力,陛下也说过要让我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一次。所以,微臣要自己去查清楚这件事。」
皇甫夕懂了,悠然一笑,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双手捂住,沉声说:「好,妳尽管放手去做,记得,无论任何时候,妳身后有我。」
唐可怡既然已中了状元,自然不会再回到客栈去住,皇甫夕赐给她一处宅子,却没告诉她那宅子的来由。直到她被马车送到这宅子门前时,下了车,她才霍然呆住!这片深宅大院,如宫廷一般,不该是一般人家有的。
府门上,红底的匾额金色的三个大字照照生辉:德王府。
「这是陛下曾经住过的府邸。」
陪同前来的是那名引领她入宫的崔公公,显然他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笑咪咪地热情介绍。
「这里陛下曾经先后两次斥下巨资修缮,豪华程度仅次于宫内,我们曾以为这会是日后的太子府,没想到陛下竟然割爱给唐大人住,可见陛下对大人的器重之心啊。」
唐可怡一边震惊,又一边苦笑,有点猜不出皇甫夕为何要让她这样招摇地住在这宅子,树大招风,难免她日后要成为所有朝臣的众矢之的。
正想着,旁边有人叫她,「唐状元,唐大人!」她侧目看去,是孙文科。
他仰头看着大宅,感慨地说:「大人真是一步登天啊,中了状元、拜了官职、受赐宅邸,不得不让人钦羡。」
「这都要先谢过孙兄的引荐之恩,小弟是不会忘了孙兄的这份人情的。」
孙文科凑过来,悄声透露,「有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孙兄请讲。」
他神神秘秘地说:「唐大人您是一表人才,面容姣好宛若女子,而咱们陛下,年少英俊,又还没有后妃,我冷眼旁观,陛下今日在殿上看你的神情可不一般,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断袖之癖』?」
唐可怡只觉得好笑。原来皇甫夕对自己的这番盛情安排,看在孙文科眼中竟然是有断袖之嫌?!但是换个角度想,原来连孙文科这样毫不相关的外人,都看出皇甫夕眼中对她的情意了。
「孙兄不必多虑,陛下是个坦荡君子,只是陛下错爱,一番盛情,小弟也不好推托。除此之外,再也没什么了。」
「贤弟要是没有这个意思,还是要小心点好。」
见孙文科百般关心的样子,唐可怡只好再说些道谢之词。不过虽然如此,让她单独住进这片宅院,她的确是觉得受之有愧,很不踏实。唐可怡没入住府内最豪华的宅院,反而寻了一处小的厢房,简单地收拾了下就住了。
院落太大,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就要一盏茶工夫,府内的亭台楼阁、花园流水也不亚于宫中格局,但她都无心欣赏。
她必须赶快去刑部调查有关弟弟案情的所有相关文件,从中找出疑点,帮弟弟快点洗脱冤屈。
刚刚想要出门,府里的管家笑着来敲她的门,「唐大人,有人拜访。」
才住进来就要开始应酬官场之事了吗?她还真是没有这份心情。
哪知,来人竟是笑吟吟的皇甫夕。
「陛下怎么会……」她一楞。刚刚在宫内和他一起吃过晚膳,分别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他来找她会有什么事情?就算有,也可以叫太监传话给她就好啊。
皇甫夕走进来,对身后跟着的人说:「东西就放在这里吧。」
她这才看到他身后跟着张德海,手里还捧着一个大匣子。张德海恭恭敬敬地将那匣子放下,又退了出去。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都是些妳想要的东西。」他亲自打开,里面都是卷宗。
唐可怡打开看了一卷就明白了,全是和弟弟案情有关的文件。
她万分戚动,屈膝行礼道:「多谢陛下。」
「错了。」他取笑她,「妳现在可不是女儿身。」
她改忙拱起手施礼,双手却被他一下子握住,拉入怀中。
「我怕妳这一夜难熬,所以过来陪陪妳。」他柔声说。
她一震,霎时明白了他的来意。他是怕她在得知可怀的死讯之后,心绪难平,才特地深夜出宫来探望她,平复她的痛苦和伤感。
垂下眼睑,她不敢碰触他眼中的柔情,轻声表示,「我还好,能忍得住,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和我娘说。」
「早晚要说的,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他拉着她坐下,将匣子里的卷宗全都取了出来。「我陪妳看,不懂的地方妳可以问我。」
虽然她读的书多,但是官场的规矩制度,她未必全懂。这一刻,他看来郑重沉稳,帝王之气毕现。唐可怡连忙收起心神,怕自己因为贪看他的容颜而忘了正事。这一夜,他陪着她一卷一卷地查阅所有相关文件,直看到外面敲响了子时的梆子声。
「呀,太晚了。」她惊呼起来,「陛下该回宫了。」
「宫里的规矩是子时就关宫门,天大的事也不开,我是回不去了。」皇甫夕伸了个懒腰,对她挤挤眼。「今夜我留在这里,明日我们一起上朝。」
她不由得红了脸,「那怎么行!满朝文武要是知道了,更要风言风语……」
「更要?」他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有什么人嚼我们的舌根了?」
「刚刚有人提醒我,小心你有断袖之癖。」她抿着嘴笑。
「谁的眼睛这么毒?」他黑眸一沉,「是孙文科?」
换她惊诧,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那家伙长了一双贼眼。」他哼道。「他若不是嫉妒妳今日的得宠,就是自己有断袖之癖。日后离他远点。」
「同殿为臣,只怕不好……」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口咬在她的耳垂上,她疼得轻呼一声,惹来他的笑意。「妳竟敢抗旨,朕应该把妳立刻法办。」这般的亲密,让她推拒不开,或者说,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推拒不开他,从最初,到现在。
低下头,看到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腕,唐可怡心中泛起春潮波澜。她一直期盼有一天,他重新站在自己面前时,能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抓住她……她本来以为这只是奢想,如他这般春山秋月般的人,怎么可能看中她草芥一样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