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有话要说?怎么又不说了?」娇柔的嗓音更加无辜,存心要气死他。
「我警告你最好适可而止,不要再惹火烧身。」君若兮对他来说暂时还有用处,不用急着杀了她,不过他铁青着脸警告道,她若再继续玩火,可是会把自己烧得体无完肤。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继续扮无辜,澄净的眼眸灵活溜转,脑袋瓜苦思脱身的办法,依她所受的内伤,想顺利自他刀下逃脱,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别想再把我当傻子耍弄,走!」他低喝了声,双眼刚刚被撒上石灰,不能用水清洗,否则将永远失明,得找油来洗去才行。
「你的刀还亮晃晃地架在我脖子上,要我走去哪儿?」她佯装抱怨,心下想的是或许自己可以趁此机会脱逃也说不定。
「我要你暂时充当我的双眼,至于我手中的霸刀顶多是把你划伤,暂时还不会要了你的命,甭担心。」此地不宜久留,谁晓得逃走的那群人会不会带更多人回来,还是先行离开再说。
「你不担心我会把你带向死亡之地?」她冷冷一笑。
「就算我被你引到死亡之地,相信我,你也得跟我一块儿陪葬,虽然和你死在一块儿这件事让人感到不愉快,不过我会勉强自己接受。」她最好清楚知道,眼下他们俩的命连系在一起,他生,她生;他死,她死,绝不会有第三种情况发生。
「我也不想和你一起死。」君若兮轻蹙眉,不甘示弱地回道。
「看来咱俩已达成共识,既然如此,你就乖乖带路,别耍花招,免得黄泉路上我要和你算的帐又多上一笔。」他沈声说道。
「看来别无选择的我唯有暂时充当你的眼了。」她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彷佛已是妥协,可话语一结束,立即强忍着疼痛,提气往反方向跑。
练绝刚一察觉到她逃跑,本来要抹向她脖子的霸刀迟疑了会儿,转了个方向砍向她的脚。
「啊!」破风声自身后传来,受了内伤的君若兮想要闪躲却为时已晚,她的右脚被锐利的刀锋砍中,立即见血,教她吃痛倒下。
「若不把我的警告当一回事,吃亏的人会是你。」练绝准确无误地来到她身畔,脸色阴沉吓人,一字字咬牙下达最后的警告。
「……」君若兮捂着不断淌血的右腿,看着居高临下,即使看不见她模样,仍很用力瞪着的练绝。
「这全是你自找的,记住,你再耍花样,下一刀会落在哪儿,我也不知道。」狰狞暴怒的脸孔朝她逼近。
君若兮暗骂自己蠢,都怪她太急于自他身边离去,才会忽略他的能耐,望着几乎要见骨的伤处,不禁一叹,她到底在做什么?居然会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她感到身心俱疲,不想逃了,只想什么都不做地躺在沙滩上。
「站起来。」练绝命道。
「我的右腿被你的刀砍得鲜血淋漓,根本就站不起来了。」她累到没心思用话激他,直接道出事实。
「你又在说谎?」练绝不愿信她,可心里有一道声音很肯定地告诉自己,他的刀的确是砍中她,且力道不轻,所以她站不起来、走不动是很有可能的。
「我都已经落到这般地步了,哪还有说谎的闲情逸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是真的走不动了,你到别处另找他人充当你的眼吧。」她拉下蒙面的黑色布巾绑缚在右腿伤处,再点周围的穴道止血。
练绝沉默了,考虑是否要坚持己见带她一起走,或是接受她的建议,另找他人充当他的眼。
经此一役,他们俩皆已伤痕累累,带着她离开,只会增加他的负担,可好不容易遇见她,若就这么丢下她,这仇想要再报,将会难上加难。
带她走?扔下她?
热辣的太阳烧烤着头顶,心情郁闷的练绝犹豫不决,迟迟无法下决定。
「练绝,你走吧。」君若兮替他做了决定。
「上来。」她的决定,他非常不喜欢,因为固执、因为不肯就这样轻饶她,于是他背过身蹲了下来,一点都不在意她是否会故技重施,又出其不意捅他一刀,或许他就如众人所言那般,真的疯了。
「什么?」君若兮愣愣地瞪着他宽广结实却带着伤痕的背脊,不懂。
「我叫你上来。」练绝不悦地低咆,上来两个字,他说得很清楚不是吗?她是哪个字听不懂?
「你……会后悔……」她轻轻一叹,放弃抗拒,顺从地趴上他的背脊,在心里补充了句:我也会后悔。
「我若后悔,再寻你晦气便成,用不着你操心。」他恶声恶气地背起轻若羽毛的君若兮。
「可不是……」她的脸颊舒服地枕在他的肩窝,朱唇微微扬起一抹浅笑。
「你还不快指路,真想和我死在一块儿?」背负着她的练绝仍旧没好脸色,口气粗暴。
「一点都不想。」她轻哼了声,辛辣回嘴,开始充当他的眼,为他来个仙人指路。
第2章(1)
距离海边十里,处于僻静、鲜有外地人出现的小村落中,有一间极小又老旧的「扬升客栈」。
向来门可罗雀的「扬升客栈」今日好不容易来了两名外地客投宿——长相凶神恶煞的男瞎子和美若天仙的女瘸子,掌柜兼店小二既惧又喜,畏惧的是两人浑身是伤,似乎惹了大麻烦,他可不愿这间小小客栈被卷入什么莫名的事件里;欣喜的是,已经近半旬没来客,女瘸子一来就先给了一锭银子,说若他服侍得姑娘开心,待他们离去时,他将得到更多。
店小二勾起嘴角,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他可以抛下所有恐惧,满怀热忱地服侍他们。
男瞎子一进到客栈便要了间房,再粗声粗气地叫他送进一碗菜籽油,掌柜兼店小二将菜籽油送进房离开后,右手拄着下巴,出神想着女瘸子那教人难以忘怀的美貌。
不甚大的房间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已经用菜籽油清洗掉眼睛内石灰粉及拔掉插在右胸膛箭矢的练绝正恶狠狠地瞪着坐在对面,一脸无事、绝美依旧的君若兮。
君若兮优雅地捧着清淡若水的茶轻轻啜饮,彷佛身处华美舒适的亭台楼阁,而非窄小简陋,门板床榻还遭白蚁蛀蚀好几个洞的破旧客栈。
练绝瞪大双眼,胸臆间怒火狂燃,见她犹气定神闲,宛如不曾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心头的火烧得更旺了,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强忍着不上前掐住她美丽纤细的脖子,边摇晃边大声对她咆哮,用力吼出这五年来的怨恨与不满。
事经五年,再见到他,她怎能如此平静?怎么能如此美丽?她应该要羞愧到躲在哪个洞里,没脸面对他不是吗?
更教他气愤的是,她那该死的容貌,该死的一举一动依旧深深蛊惑他,让他没办法二话不说,一刀砍下她的脑袋。
「这茶淡得像水,完全尝不出茶味,一点都不甘甜。」君若兮打破沉默抱怨道,彻底漠视身体的内伤,及外表的其他伤口。
「你以为你是投宿在京城的大酒楼吗?况且要真那么难喝,你不也喝完一整杯了,还有啥好抱怨的?」同样漠视伤口的练绝没好气地讥她。
这个女人像是生来气死他的,说出口的每个字都能让他气得牙痒痒,直觉告诉他,她是故意找麻烦,想看自己究竟能容忍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