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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页

 

  什么意思?要她好好地经营婚姻?若他想经营他与小麻雀的爱情,她会阻止他吗,现在何必管到她头上?阿雪扭曲的心,扭曲了他的每个善意,而眼底雾气不但迷蒙了她的眼,更扭曲了站在她眼前的男人。

  “往后有个人在你身边照顾,我就可以放心了。”他说出违心之论。

  可他但愿自己不放心,甘愿担她入心;但愿她是自己一辈子的包袱;但愿自己一辈子不必放下蓝伊雪……然而现实是,在他决定照母亲的话去做的那刻起,他已成了她的叛徒。她与他离心,已经很久一段日子了。

  她握住捧花的手掐得死紧,扎肉的疼痛感传不到她的知觉神经。因为他说,他就可以放心了……换句话说,他要将蓝伊雪自心底刨出,腾挪出足够空间,好摆上他的小麻雀?

  他伤心、她生气;他自抑、她自弃;短短几步距离,两个人都走得沉重无比。

  终于,贺青珩就站在两人面前,品駽不甘心,却不能不将阿雪的手交出去。

  贺青珩握住阿雪的手,她的手指是冰的。他抬眉望她,发现冷漠却强势的女子脸上竟出现一抹不合时宜的委屈,他以为没人可进入蓝伊雪冰冷的心,又怎能给她委屈?

  因此,贺青珩深看了蓝品駽一眼。

  “我把她交给你了,往后请你小心翼翼地,把幸福交到她手里。”品駽郑重对他说。

  贺青珩忍不住失笑,转过身时,他低下头在阿雪耳边轻问:“你要我交到你手里的是股票还是幸福?”

  一句话提醒了阿雪。她挺直腰背,原有的委屈倏地蒸发,脸上挂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冷淡笑意,清冷寒意自她周身散发。

  没错,她是蓝伊雪,想要的东西只会动手抢,岂能乖乖地等待别人给?所有的命运都是她自己选的,她不能、也不会委屈。

  她强势地吞下愁闷,笃定而自信地将戒指套进贺青珩的手指。

  战争,从此刻开启。

  ****

  结婚后,她更孤独了。

  阿叙离开家,而贺青珩没搬进来。除非必要,否则他不会出现。

  什么时候才是必要?很简单,就是公公婆婆、爷爷奶奶来访的日子。除此之外,陪伴她的,只有上上下下跳动不停的股票数字和一只和她一样慵懒的猫。

  赚钱已经无法带给她太多的成就,初入股市时的兴奋感已随时间渐渐淡去,她赚钱已经赚得腻味。目前,支持着她继续操作股票的主因,是抢回她想要的蓝氏企业的股份。

  究竟,与贺青珩的那场婚礼,对阿雪有没有收获?

  多少有吧。而且在品駽的热心牵线下,她与爷爷、奶奶的关系冰释。

  她虽刻意扮演雪后,却不是太成功,心底仍有那么一小块地方,期待着太阳的温暖照射。因此那日,她看见坐着轮椅的爷爷,而奶奶满是皱纹的双手握上她手的瞬间,几时的记忆纷纷回笼。那些曾经被宠被哄被疼的感受破茧而出,将她寒列的心团团包裹。

  婚后,爷爷、奶奶经常到公寓里,带补品给她、与她说话。

  阿雪并不晓得,品駽在背后极力修补她和亲人间的关系。但她知道,爷爷、奶奶三句话不离品駽,他们把品駽当成真正的孙儿,老说他有多孝顺、多贴心,比自己的女儿和其他外孙们强过许多。

  爷爷说,品駽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从小没有家人,是你们给了我亲情温暖,我当然要特别珍惜。

  很讽刺对不?他最最珍惜的,恰是她极力想丢弃的。

  下雨了,她走到阳台,弯身靠在栏杆上。风吹过,雨丝斜飞,一丝一缕打在她脸上,带来阵阵凉意。

  真是久违的感觉,她上次淋雨是什么时候?记得是在她国小二年级的时候。那次她没带伞到学校,而品駽因为有个考试而没办法来接她。

  当时她独自蹲在走廊上,眼见雨越下越大,雨像帘幕,一匹匹自天际垂下。学校里的同学们都离开了,空荡荡的校园里只有她和倾盆大雨僵持着。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寂寞。她觉得烂透了,并发誓这辈子都不要让自己遇上寂寞。

  谁晓得誓言和梦境一样,都是与现实人生作对的事物,早知道那年她立誓,就该誓言享受寂寞。

  记得那天最后,她在走廊上无助落泪,直到全身湿透的品駽出现面前。她问:“你不是要去参加考试?”

  他却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笑得满面阳光,回答:“考试不重要。”

  阿雪听得懂,虽然她只有国小二年级,但她听懂他没有说出口的那句——在我心里,阿雪比考试更重要。

  是的,她一直以为在品駽心中,最重要的是阿雪。因此他考试可以不到,念书可以放着,但不可以让阿雪难过。因为他这样长期努力着,她便理所当然地认定,他不会将自己摆在第二位。

  然而,他摆了。

  在她和四姑姑之间,他选择了后者;然后,在她和小麻雀之中,他二度选择了后者,一次、一次又一次,她在他心中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她不确定,是自己的个性,还是周遭环境,让他们两人越离越远。

  抚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知道自己有点发烧,但去看医生……算了,懒。

  前几天,贺青珩打电话来。他说二姑姑投降了,问她愿意用多少钱买下她手中的一成六?而她开了个杀人的数字,成心为难他。

  对,她总是在为难人,不管是贺青珩或蓝品駽。

  有人说,日子不好过的人,总希望别人和自己一样辛苦难熬。因此,她对谁都想尽办法为难。

  她是个让人讨厌的女人,她想。也好,讨人厌的男人加上讨人厌的女人,她和贺青珩是天生一对、最佳拍档。

  第3章(2)

  然而下一刻,阿雪笑开,骄傲地做出无聊反驳——谁说她的日子不过好?她是谁啊,她是冰山美人蓝伊雪。这么伟大的女性,何必在意自己在蓝品駽心底的排名,就算她已经结婚,可仍有多少男人争先恐后地,想把她这个又美又富的女人排在第一位。

  她一面笑着,一面挺身而去,迎向风雨。她仰着头,像初发芽的种籽般,贪婪地享受雨水的滋润。冰凉的雨水打湿她的脸、她的发、她的身子,她冷吗?雪后岂会害怕冰寒浸润?

  她想着即将投降的二姑姑,想着熬受不住的其他亲人,她努力令自己开心,却发现胜利的滋味并没有想像中愉快。

  为什么?这个不是她积极想要的结果吗?她不是非常憎恨姑姑们的势利现实?她不是痛恨姑姑们在父亲的丧礼上,心无哀感,只有算计,算计着如何瓜分她父亲留下来的东西?

  这是多么令人怨恨的事啊,为什么她们即将得到报应,她却无法为此兴高采烈?

  她拼命想着、分析着,终于让她分析出些蛛丝马迹。

  原来,最撕裂她的,不是姑姑们的贪婪,而是品駽的背叛……

  他的离开,让她恐惧忧悒,让孤军奋战、腹背受敌的她觉得连天地都放弃了自己。她关起心门,戴上冷酷面具,淡漠地面对每张亲人的嘴脸,她用无数的恨解释自己对他们的心情。

  这个晚上她发烧得更严重了,喉咙像被迫吞下一盆滚烫热汤,灼热地疼痛着。

  她头痛欲裂,全身酸乏无力,女佣做好的晚餐在桌上渐渐冰冷,而她蜷在沙发上,无力地望着不断旋转的天花板,然后嘲笑地想着,等它们旋转的速度像螺旋桨那样快时,这屋子会不会带领她,奔向宇宙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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