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昏迷了多久,他就心急如焚地守在她身畔多久,不管伊木与迪娜如何劝他,说服他让其他人暂时接手看顾,好让他眯一下眼、休息一下,全都让他回绝了,他执意非得亲自看守心中的珍宝不可。
额什木再次踏入伊木的帐篷查看关红绫与雷刹托的状况,看见雷刹托消瘦憔悴的模样,不由得直摇头。
「你这样不眠不休地守在她身边,成了啥德行?等她清醒过来,肯定会被你的鬼模样给吓坏!」额什木低声训斥,要雷刹托在爱关红绫的时候,别忘了也要爱他自己。
雷刹托对关红绫如痴如狂的爱恋全都看在铁勒吾部族所有人眼中,参与三天前埋伏姜谦和与白君豪战事的勇士们,回到部族后便对其他没参与的人说明当天的情况。
他们曾因为关红绫是汉人而排斥、讨厌她,但在那场战役中,他们清楚听见关红绫对他们的维护,实在很难再讨厌她。再想到她被那令人厌恶的白君豪刺伤,他们便忍不住感到怜惜,对于雷刹托对她的爱恋,也就不再强烈反对,甚至愿意真心献上他们的祝福了。
额什木亦然,已默许他们两人在一起,不愿再棒打鸳鸯,坏了这桩好姻缘。
雷刹托的眸底盛载无限苦楚,望着额什木,大掌紧紧握着关红绫冰凉的小手,不发一语。
「你若不想吓到她,最好去梳洗休息一下,这里我会派族中妇女过来帮忙照看,不会有事的。」额什木见雷刹托这样,心痛了,疲累地要雷刹托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这些天他忙着派人处理姜谦和与白君豪等人的尸体,让他们能够入土为安,过去种种皆尘归尘、土归土,不再计较。是以他有些疲累,想要好好休息,但见雷刹托这样,他实在没办法睡得安稳,想着要再过来好好劝一下雷刹托。
「我离不开她。」雷刹托沙哑着声,苦涩地道。他的心已为她碎成片片,唯有守在她身边,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唉!你这是何苦呢?」额什木摇头叹气,看着脸色惨白、仍在昏迷中的关红绫,眼前的关红绫看起来的确是我见犹怜,而与人比斗中的她则娇艳如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莫怪爱她入骨的雷刹托无法离开她半步。
「你不会懂的,为了她,我可以付出所有,包括我的性命。」唯有真心爱过的人才会了解他心中的感受。
「你和你爹简直是一模一样,为了爱情可以遗弃族人、背弃名声,全都豁出去,什么也不要。」额什木以为爱情就该是平缓如流水,没有大喜,没有大悲,平平淡淡、安安稳稳过一生,如此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得要弄得惨遭驱逐、葬身异地才甘心?他不了解,真的无法了解。
雷刹托淡淡一笑,轻执起关红绫的小手,放在颊边轻轻厮磨。
「我无法了解刻骨铭心的爱是怎么回事,但我清楚看见你的执着与她的真心,我不能装聋作哑,也不想你爹娘的悲剧再次发生在你身上,所以你想爱她就尽管爱,要成亲就成亲吧!族里的人也认为她是个好姑娘,不该因为她是汉人就被大家排斥。」额什木定定地看着雷刹托,让他知道所有族人愿意接受关红绫了。
「是吗?」族人们的接受,使雷刹托停止与关红绫手掌厮磨的动作,愣了下。
「我知道你心底埋怨我们对你爹娘冷酷无情,我也不想说些推卸的话,但是不管你怎么想,你都是铁勒吾部族的一份子。」
雷刹托不发一言,他因额什木与族人的接受,及额什木那句「你都是铁勒吾部族的一份子」而受到不少冲击,许多情绪涌上,五味杂陈,有忿怒、有苦涩,也有欣喜与释然,兴许长久以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等一份归属感,一份认同。
「在照顾她的同时,别忘了要照顾好你自己。」额什木叮咛道。
「我知道。」雷刹托闷闷地回道,心底一下子拥有太多感受,他还不知该怎么去接受面对。
「你已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爹娘若是地下有知,定会引以为傲的。」额什木轻拍了拍雷刹托的肩头。
得知自己没有使父母丢脸,雷刹托情绪激动,眼眶微微发热,过去所受的苦,在这一刻看来全都是值得的,曾有的埋怨、苦痛,都该放下了,他该要挺起腰杆往前看,不要再回首过去了。
「对了,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那天我和族人在处理白君豪与姜谦和的尸体时,发现了一个活口,是白君豪生前的侍从,他躲在双方交手不远处的大石后观看,我已把他带回部族,让人看守着。」额什木将白清存活的事告知雷刹托。
「他既然没参与,希望族长能让他好好活着。」雷刹托一愣,没想到白君豪的侍从也在现场。
「你放心,我并不嗜血。」额什木再次轻拍了拍雷刹托的肩头后,便转身离开,让雷刹托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额什木走后,雷刹托神情平静无波,他想以后他还是会不改生活方式,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但他会把部族当成是他的家,更常回来走走看看。
「红绫,快醒醒吧!你可知道我等你等了好久?」一旦想通、放下,视野就变得更为广阔了。雷刹托啄吻了下关红绫的手,低声呼唤。
族人的接受、他的了悟,他全都想要快点和她分享。
「为何你还不醒来?莫非是萨满神没能听见我谦卑的乞求?」他痛苦地希冀萨满神能听见他最卑微的请求,让他心爱的人儿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关红绫在幽暗间晃荡,她浑身虚软飘浮,是雷刹托一声声深情的呼唤将她牵引到光明处,她费力地想要将他的嘶喃听得更为真切些,因此努力拨开重重黑雾,朝掐紧她魂魄的热源而去。
「……」本来全身软绵得像云,当用力撑开眼皮后,才发现浑身上下沉重得犹如铁块,关红绫疲累地合上眼,随即又睁开,想要看看一直守在她身边呼唤她的人。
「老天,你总算是醒了!觉得如何?」雷刹托发现她醒来,喜出望外,衷心感谢萨满神听见了他的祈求,将她还给了他。
「……好……痛……」她全身上下都疼得不得了,秀眉紧蹙,声音沙哑,这才发现,她的喉咙很乾,像吃了满嘴沙。
「我知道、我知道,来,先把药喝下,你会觉得好一点。」听见她喊痛,雷刹托的感觉像被利刃划了一刀,疼得瑟缩了下。他轻轻扶起她,喂她喝药。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关红绫乖顺地将汤药喝完,再躺下凝聚目光,发现雷刹托本来光洁的下巴布满青髭,整个人变得不修边幅,憔悴落魄,眼眶也深深凹陷,彷佛有好几天不曾合上眼好好休息,她不舍地抬手想要抚摸他消瘦的脸颊,这才发现她的手一直被他掌握着。
「族长说我变得比鬼还要可怕,吓到你了吗?」雷刹托有点后悔没刮一下长出来的胡渣,以至于她醒来后,受到惊吓。
「你……并没有吓到我……只是……我怎么觉得,你提到族长时……表情与口吻变得和以前……不大相同。」关红绫纳闷地看着他,他谈及额什木时的口吻没有怨怼,曾潜藏在他眸底的阴郁也淡去了。
「你察觉到了吗?其实刚刚族长不仅说我比鬼还可怕,他还说我们可以尽情相爱,他与族人们都不会再排斥你了,更承认我是铁勒吾部族的一份子。」雷刹托愉悦地扬起一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