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通祺不敢再说,拉了儿子匆匆离开。
杜有松跟陈氏真是觉得如做梦一般。
原本以为大祸要临头,没想到太后会突然出现——而且还跟自己平坐着,还像朋友一样在聊天。
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的事情,居然就发生在他们家。
此时,太后跟杜有松坐在主位,陈氏在杜有松旁边,初雪跟册云则坐在下首,听祥真太后说当年故事。
“我十四岁进宫,隔年便有孕,当时皇上已经有七个女儿,可是却没儿子,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一举得男,母凭子贵,入宫不到两年便封为彤妃,我爹原本在学士阁,不过因为身体不好,大夫建议他到南方春暖之地调养,于是,整个京城便只剩下我一人,所幸我已生下太子,加上太子聪明伶俐,先皇很是宠爱,因此虽无外援,但日子也不算难过。”
“几年后,我生下一个公主,可惜没养大,又过了几年,我再度生下一个儿子,是九皇子,取名鸣光。鸣光比当时的太子足足小了十五岁,太子很疼爱这个幼弟,好吃好玩的都想到他,太子妃还曾为了讨好太子,亲自下厨煮粥给这孩子吃。”
“鸣光四岁那年,我娘来信说,爹好像不行了,很挂念我,问我能不能回江南看看,我求了先皇很久,他才准许我出宫,不过由于没有前例,因此无法叫沿途地方官保护,只能由京军一路随行,当时天下太平,我们又装成平常百姓,也没想到会在勤县遇上山贼,好不容易脱了困,鸣光却不见了。”
太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当时皇上还震怒革了十几个地方官,发动半支军队大举搜山,却怎么样也找不着,剿了贼窟,那几个山贼招说确实有抓到一个孩子,原想转卖给人口贩子,没想到关没几天就偷跑……后妃出宫,于礼不合,因此我们只好对外宣称九皇子病逝,其实……”
祥真太后叹了一口气,“虽然希望渺茫,但我总还是希望哪一日能找回这孩子,鸣光身上有一块玉佩,正面刻了册字,反面刻了祥云,‘册’是册封的意思,祥云图案,是‘彤’之意,是我册封为妃的那日,先皇亲赐给我的,用的是千年美玉,世所罕有,天下便只有这么一块,找到玉,便能找到人。”
“那日下午,皇上来找我,脸上神色惊喜,说有好事,让我猜猜,我想,天下升平,皇后娴淑端静,皇上也早有太子,我可猜不出什么好消息,结果皇上居然拿出这块玉,我一看就知道,那是我给鸣光带在身上的玉,皇上那样高兴,不会光只是一块玉佩,肯定是有好消息。”
太后笑了笑,神色慈爱地看着坐在下首的册云,“上次见到这孩子,才四岁,转眼都这么大,问他怎么不留在京城等我宣见,这孩子说,恩人家恐怕有难,得回江南看看才放心——两位既然养大这孩子,教他会文会武,对哀家便是大恩,不管杜家发生什么事,哀家自会担着。”
初雪虽然从太后出现后,心中便隐约有感觉事情不简单,听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睁大眼睛。
不是吧,册云居然是老皇帝的儿子,现任皇帝的同母手足?九王爷?
见她一脸惊愕,册云觉得有趣,忍不住低声道:“王妃万福。”
王,王妃……初雪觉得自己快吐了。
“你,你是什么时候想起的?”
“到京城的第二天。”
“为什么不跟我说?”
“当时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太后,若是李家被派到外省去,又或者宫廷禁卫换了人,那就算费上三五年,也未必能将消息传入宫中。”册云笑笑,“你进宫见皇帝时,没看看他的脸吗?太后说我跟皇上长得很像。”
“怎么可能?从头到尾,我都只看到地上的泥金砖,也没想到你竟然是……”初雪心里很替他高兴,找到家人,有了出身,有名,有姓,不再是那个被孙婶捡到的孤儿……
她很替他高兴,但也明白,正因他出身尊贵,两人之间更是不可能了。
皇家儿孙,怎么可能娶一个民女,何况,她还……还……就算他什么都不介意,难道自己又真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
正想的入神,突然有人握了她的的,回过神,发现祥真太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上位走下来,坐在她身边,“你的事,鸣光都跟我说了,过几日我便请皇上下诏免了你的欺君之罪,哀家自当赐你裙罗发钗,珍珠玉饰,此后便恢复女儿身。”
杜有松张大嘴巴,太后在说什么?欺君之罪?女儿身?
“这十几年也难为你了。”
杜有松看看微笑的册云,又看看眼中有泪的妻子,两人似乎都不意外,难道他们……
第10章(2)
初雪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蹙了蹙眉心,“我想……”
话未说完,突然吐了出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后的袖子。
原本温馨的气氛一下冷了下来。
杜有松正觉得脑门一凉,却见初雪吐完,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接着就是一阵混乱。
有人扶初雪进房,有人伺侯太后更衣,找大夫,偏巧这时候县太爷不知道是不是听到风声,带着夫人跟暂住府上的小冬来访……
风大夫匆匆被招来,把完脉,一脸为难,“这……”
这是见鬼了吗?这杜三公子他从小看到大,最多也就是徐脉疾脉的变化,怎么这回会出现喜脉?
看看这房间,杜家的老爷,夫人,册云公子,还有一个未曾谋面的贵妇,都是颇有担忧,讲出来会被当成庸医吧,但那又确确实实是喜脉没错啊。
册云见他神色为难,先开了口,“风大夫有话直说无妨。”
“这……三公子是……是喜脉。”
“喜脉?”
房间内除了他之外,四人齐声惊呼。
风大夫被这八只眼睛看得汗都出来了。自己行医四十余年,这脉象是不会错的,只是男子怀孕,实在……
陈氏一下走到他面前,“大夫莫怪,我家初雪因有苦衷,所以女扮男装,您刚说是喜脉,不知……”
原来如此,风大夫松了一口气,“公子已经有孕三月,不过脉弱气虚,恐怕是事多操劳,得多休息。”
陈氏一呆——她跟婆婆才把初雪许给册云一个月余,初雪腹中居然怀有孩儿三个月?
看看册云,神色之间颇为欣喜。
太后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是鸣儿的孩子吧。”
“是。”
“这倒好,哀家又要多个孙儿。”
太后伸手给初雪理了理头发,见她似乎要醒,便起身说:“她快醒了,有什么话便跟她说吧,两人商量一下,决定怎么样再告诉娘。”
太后说完,便转身出去,杜有松跟陈氏虽然满肚子疑问跟惊吓,但也只能跟着出去。
房中一下清静下来。
“初雪。”
床上的人没动。
册云笑笑,“我知道你早醒了,睁开眼睛吧。”
闻言,初雪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看他就坐在床边,拉住了他的手,“我爹跟我娘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
“夫人的脸色难看些,老爷大概还在惊吓中,看不出什么表情。”
“都是你。”
那日他说决不会让她出家,但要她答应一件事情:两人做夫妻。
初雪当时被他亲得头昏脑胀,也没想太多便答应了——他说,这是因为她爱极家人,有时会多有犹豫,做了夫妻,丈夫是天,她便只能听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