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才能护住这些人。不然身为只有一次利用价值的小喽罗,下场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如果我不管,他们是一定得死。
杨梅想了下,发现周枢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但……
为什么?很迟疑地写出这三个字。
为你。周枢很缓慢地写下,速度跟她一样。
轰!杨梅再度被周枢开发出新技能——脸红!
周枢为这突来的收获心荡神驰,一时醺然如醉,对她笑得好迷人,带着很纯粹的愉悦。
一时之间,杨梅神思有些迷糊,呆呆地任他看,也看着他,却是满心纷乱,原来心中的计量无数,眼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自从白清程这些人马前来与原先的劫匪会合后,日子便过得像是一场闹剧。
杨梅实在很难想像这些人在犯下这件足以杀头大案的同时,还能这么有闲情把心思放在吵吵闹闹、风花雪月上。
就在杨梅与周枢的“手谈”无以为继时,马车外头突然传来喧喧闹闹的声音,杨梅很轻易地就可以从那些声音里找到白清程的,而白清程正在高声嚷叫些什么,似乎在痛斥什么人。
然后,另一道陌生的女声回应了白清程的嚷叫;然后,那声音令杨梅猛地一怔!
“怎么了?”周枢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神色的异状,问。
“……没。”她很谨慎地低下头,企图让他再也采查不到自己的脸色,并从中解读出答案。
因为杨梅的异样,于是原本放松精神休息的周枢又凝聚起注意力,仔细听取外头的纷闹。然后——
“咦?”
“怎么?”她有些紧张地问。
“这是沈家姑娘的声音。”周枢肯定地道。
他怎么会知道?杨梅倒抽了口冷气,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周枢浅笑,一派斯文儒雅状,轻悠悠地对她坦白:
“在前往凤城的途中,我曾遭遇一名女子拦道,她向我们打听一名男子的讯息。后来,我就认出来,她是沈云端,那个应该正在凤阳守孝,并且等着接待我这个未婚夫的沈家千金。那时,她并不知道拦下的是周家的车队。”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所以,这半年来,他殷勤来访,不是因为关怀,而是来看戏,打发无聊的乡居岁月?杨梅脸色沉了下去,心中再度涌起一把火。
“是与不是,又怎样呢?”
“身分天差地别。让一个丫鬟扮你的未婚妻,足够周家上下为沈家的侮辱而报复了!”杨梅想到这里,目光灼然盯着他:“那时,你大概也是玩着将计就计这套吧?”
“那时,我最先想弄清楚的,是真相。”他摇头。他并不愤怒被欺瞒,只是得确定这些欺瞒没有藏着阴谋。
“后来,考虑过趁此收了沈家的金书铁券是吗?”
“沈家已无后,皇家不介意保留一个空头爵位给沈氏家族妆点门面,但前提是,这铁券务必收回。”这也是为什么自从沈云端的父亲病逝后,沈家不管如何上书请封袭爵的问题,都得不到皇家明确的回应,被搁置起来。没说收回,也没说不收回。
周枢知道在聪明人面前,隐瞒没意义,反而会制造出信任危机。别人对他的诚信怎么看待,他无所谓,但对于杨梅,他总是希望她对他能有多一些好感的……
这算不算色令智昏的一种?周枢在心中苦笑地想着。
“……那些被抄家夺爵的家族,不见得是真的罪大恶极到该死绝,而是皇家想收回这些可以掣肘他们又必须得永远供养这些家族的免死金牌吧?”
“皇家当然是想收回的,但也没有那么不能忍受。这百年来,那些失去爵位,收回金书铁券的开国功臣,绝大多数是参与进了夺嫡争储事件里,被新任皇帝所不容。”他知道她可能并不清楚朝廷的情况,于是加以解释了些。
“白家,也是押错了宝,才覆灭的吧?”
“白家与当年的二皇子有亲,自然是站那队,没什么好感到冤屈的,别说当年即位的若是二皇子,那么白家的下场,就是我周家的下场。政治博奕,不就是得道升天、败为尘土?你想历代那些争位失败的皇子,哪个还活着?就算活着,也与死了差不多。皇家都如此,何况下头站队的人。”
“因为你的家族总是站对了位置,所以才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谈论别人整个家族的灭亡。”杨梅的语气不稳,带着些指责的意味。
“不然又能如何?弱势世家如沈家这样,看起来处境不好,缩在凤阳缅怀旧日荣光,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被忽视得像不存在,沈家人觉得很委屈是吧?但我周家,如今一路盛极至此,在朝廷上位极人臣,一呼百诺;是皇亲国戚,连皇家宗亲都不敢轻易招惹我们,这样的风光,是好事吗?”他最后反问。
“爬得愈高,终究会跌得愈重。”杨梅很公正地说着世间常理。
“所以他们难,我周家就不难吗?各自有命,过好自己的便是了。”
“听起来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别人的命运,我管不着。”周枢其实本质上也是冷漠的。
他们也只能谈到这里了,因为那些人声已往他们这方奔来,像是私人恩怨吵到一个段落后,才想起有正事得办,于是冲他们这两个肉票来了。
“周枢在哪一车?”这是沈云端的声音,她语气着急,不知何故。
杨梅忍不住偷偷瞥了周枢一眼,想知道这两个真正有婚约的男女,如今即将正式见面,他的心情如何?
不如何。周枢意外的冷淡,面无表情地回望她。
她不知为何,心头一虚,讪讪地转头,低下来。
“喂!沈追梦!你一个大姑娘家,要脸不要啊!如果周枢已经睡下,并且衣冠不整的,你这样大刺刺地拉开马车的门,到时是他要负责你的清白,还是你负责他的清白啊?”
沈追梦?改名行走江湖吗?周枢看向杨梅。杨梅的头仍然无力地低垂着,奄奄然地像是将自己当成不存在。
“哼,白清程,你少来了!我都听说了,你三天前跑来见周枢时,就是破门而入的,而那时周枢正病着,也不知衣冠是否整齐,便教你都看光了。看光了也就算了,你之前在边城,整天缠着李大哥,说是要报仇,非要李大哥教你武功,不教你就哭,把你家被灭门的惨事再拿出来说一次,总说到李大哥心软才罢休。当时那股谈起周家就咬牙切齿的劲儿,还以为你在见到周枢之后,定会一刀解决了他,谁想,人家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呢!所以你央求李大哥带你一同来这儿,根本不是为了报仇,只是想缠着李大哥罢了!”
“你胡说什么!我告诉你,要不是李大哥拦着,我早杀掉周枢了!那时李大哥还被沈云端那个丑女给打了!我想杀她,李大哥也不许——”
“什么沈云端?不对!你说什么丑女?”那个叫沈追梦的女孩突然尖叫出来。
“就是那个叫沈云端的丑女!脸都毁了,不是丑女是什么?”
“毁容的……啊!你们怎么连她也劫来了?怎么可以这样!这样沈家的名誉怎么办?她对你们的计划一点用也没有,劫她来干嘛?啊!太过分了!”真正的沈云端尖叫出声,一下子歇斯底里起来。“不行,我得确认一下!”
话说完,再也没心情与情敌唇枪舌剑,便朝周枢所在的马车跑过来,“刷”地一声,将那从外头拴上的木板门给用力拉开,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