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意欲为何?」他瞬息万变的心思,有时她也无法跟上。
「不论任何原由,妳离开吾那一日,吾便不再是本朝之王。」
「二皇子岂可如此任性?」
「吾之本性,大纳言本心知肚明。」她的责难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为了王朝,大纳言责任重大。」
「届时,二皇子欲何去何从?」不为王的他,又当如何?
「当然是追随吾所爱之人而去。」他笑了,潇洒的笑容却有着费解的哀伤神色。「有所爱之人相伴,即使黄泉之路也比成王之路来得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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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里,万十八呆坐于地。
一本古书册摊放于她腿上,泛黄的纸上字迹已模糊不易辨识,但若字字细瞧,终可窥其全貌,解得其文。
不知呆坐了多久后,万十八动了。
她拿起腿上的书,眨着眼、揉着脸,不置信地将纸上的字确认再三,将自义思亮再三,方颓然放手,任书册掉落于地。
不久前,她方沾沾自喜地向皇上说她将有解决之道;不久前,她还自以为是地认为不论是巫术或蛊术总有解决之道。如今方知,她错了。
下蛊者真正想杀害的并非皇上,而是她啊。
她并不怕死,只怕独留皇上一人于世;她死不足惜,只怕从此无人陪皇上谈心,徒留一世孤寂。
鲜少对人谈及自己的皇上,总是将所有的愁苦埋入他心底最深的角落。他不曾嫌烦,亦不曾喊苦,即使是面对她也未曾松过口。
「伤心之事说出口,只会更伤心;伤人之事说出口,只会更伤人。我朝大纳言,绝非听人诉苦之人。此非大纳言之责,亦非朕所愿。」
这便是她的王,她唯一的皇。
如此事事一肩扛,事事一心藏的王,教她如何放得下手?如何走得开身?
失去了她的皇上,谁来让他为难?谁来同他争辩?谁来帮他说服朝臣?谁来让他费心呼呵护……谁来让他的心得到安歇?
「二皇子愿意登基为王,多亏有妳。」
「十八不明白。」爹爹话让她一头雾水。
「因妳是王朝的大纳言,所以他只能是王朝的王。」
「十八仍是不明白。」
「往后妳便懂了。」万十七那别具深意的笑至今她仍清楚记得。
现下的她懂了,也明白了,却已与他行至终途,即将生死两茫。
「皇上……」万十八抓着胸口衣襟,泪已潸然。「十八这一生要辜负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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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蛊者,先闻奇香而后失神。
清醒后仍不知身已中蛊,而深陷施蛊者之计谋。
中蛊者于不知不觉中执行施蛊者之命,或杀人、或偷窃、或自残等,令人防不胜防。
唯蛊虫入人体必亡,或十日或三十,端看养蛊者之能耐。
尸蛊含剧毒,蛊死前由养蛊者取出,人方可活命;蛊死后则人亦药石罔效,神仙难救。
下蛊如同下毒,皆欲致人于死,唯下蛊者心思之歹毒更胜后者,十之八九不留活路,。
坊间谣传蛊毒可治,唯笔者无缘亲见活命之人。
──怪老叟江湖毒史随记之一百三十二篇
第10章(1)
今夜,万十八的妆容精致,扮相绝美,连带端着酒杯的纤纤玉手也引人不住回眸再三。
「皇上。」万十八高举酒杯向他。「这一杯,十八恭贺皇上一举扫除叛臣,换得日后长治久安。」
她脸庞上自始至终挂着柔媚的巧笑,这笑令皇上无法拒绝。
取走万十八手中酒杯,皇上仰首一口饮下,酒杯尚未放落,唇倒先封上了她的唇,为她注入些许琼浆玉露。
「嗯。」入喉的辛辣让万十八喘了口气,溢出口的酒顺喉而下,而皇上的唇也随酒而落下。「皇……」她身子一缩,避开那即将落上胸口的吻。
「吾凯旋归来,此乃吾应得之奖赏。」他的索求理所当然。
柔柔一笑,万十八举起第二杯酒。「这杯酒,祝贺皇上日后一切平安顺逐、万寿无疆。」
皇上凝望着她,未取过酒。「这话留待日后吾每年生辰再祝贺也不迟。」
那便太迟了。万十八于心中喊着,脸上表情依旧绝美动人。
不待皇上取酒,她径自仰首饮尽,而后学着皇上对她那般将酒哺入皇上口中。
入口的酒令皇上觉得特别香甜,他吸吮着她的唇舌,饮尽她口中酒。
「这杯酒。」万十八端起第三杯酒。
「毫无酒量的妳会醉的。」他伸手覆于酒杯上头。
「无妨。」她将手覆于皇上手上。「最后这杯酒愿皇上能永远记得十八。」
这类似诀别的话语令皇上的心刺痛着。
他翻掌握着她的手按向心窝处。「已住在里头的人,该如何才能忘掉?」
闻言,万十八展颜一笑。「最后这杯酒,十八可否与皇上交杯?」她想与皇上喝交杯酒,此乃她最终之愿。
二话不说,皇上端起另一杯酒与她手相交,同饮而尽。「万十八妳可记住了。」他抛开酒杯,捧着她的脸说得专注。「今生今世,吾只要妳一人,只娶妳一人为妻。天涯海角,吾必相随。」
他话语说得真切,其中深意万十八可听明白了?
「皇上。」心一恸,万十八趁自己落泪之前迎上了她的唇、献上了她的身,传递着对他倾诉不尽的绵绵情意。
她的王啊,她这辈子所深爱的男人,她真的好爱好爱他,只可惜……只可惜……
「这一世是十八对不住皇上。」她的手来回抚着皇上陷入昏迷的俊颜。「下一世,十八绝对会补偿皇上的。」她眼角的泪珠晶莹剔透。「届时,皇上可别不要十八。」她索求的承诺得不到回应,俯首吻上他的她,以吻封缄。
深深凝望他好一会儿之后,纤白的手取出早已写好的书信放置于床头枕旁。
她无法当面与他道别,因深怕自己走不开;她无法任自己死在他怀里,因深怕自己不愿阖眼。
她在酒里下了迷药,在蜡烛里放了迷香,只怕他一个眼神、一句挽留、一个拥抱,甚至一个亲吻便会拖住她的身,让她离不开。
她知晓皇上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治愈她之机,但她也心疼皇上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亏欠与痛责。
以往的她高估了自己。
她说过「除非皇上不要臣,否则臣死也要待在皇上身边。」现下她才明白待在皇上身边而死,对她而言是何等的为难,对皇上而言又是何等的残忍。
她不忍见他为她伤心、伤神也伤身。只要他活得好好的,只要他平安无忧,那么九泉之下即使孤寂一人,她也感心欢。
「永别了,我的王,我的皇。」她怜惜地替他将锦被拉拢,不让凉夜侵袭上他赤裸的胸膛。「我爱你。」她于他唇上又印下了一吻,到口的咸味让她佯装坚强的笑容变了色。
紧咬的唇渗出了血,她借着疼痛压抑着即将决堤的泪与那几乎停止跳动的心。
人生无别离,谁知恩爱重?
蓦然窜过脑海中的辞句令她背对他的身子,一阵踉跄。
如此的别离……好苦!
待房门一阖,皇甫皇的眼已睁得雪亮。
仰身一坐,锦被顺势滑下他的身,露出他肌理分明的精瘦胸膛,上头仍隐约可见与她欢爱时留下的红痕。
「堂玄。」
一声低唤,堂玄已推门而入。他替皇上披上织锦缁衣并取来床头书信。
「堂红跟上了吗?」他系妥腰带,顺手抚着腰带上那让人刻意绣上的「卍」字,一个代表着「她」的所有物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