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姊?”她不是回台湾了?
“可以容我耽误一点点时间吗?”与会嘉宾一见她身有残疾,纷纷让出一条路,礼遇她先行。
“娟姊,你有什么事?”新娘子拉起花样繁复的裙摆,步下台阶。
周宝娟坐在轮椅上,神情恬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我想我这儿有样东西属于你,你忘了拿走。”
“我的东西?”她还没得老年痴呆症,不应忘东忘西,落了什么在娟姊那。
“是的,你把你的幸福放在我手心。”她抬起手,张开紧握的掌心。
“咦——这是……”杜立薇抽了一口气,惊愕不已。
“对不起,小妹,我骗了你,它是你的,我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而伤害你。”
明知不对的事仍执意去做,她说服不了自己的良心。
“可是你需要它。”那颗宝石可以换回她的健康,一切都值得了。
她摇头涩笑。“不,我不需要它,我需要的是你的原谅,你能原谅我的一己之私吗?”
“别这么说,娟姊,是我愿意给你的,何况我的幸福没人能拿得走,它始终在我身边。”杜立薇微笑地看着她所爱的男人,心里的满足表现在溢满光彩的脸上。奥特走到她身侧,轻握她指尖一下。
见到两人不用言语便能传达的深情,周宝娟欣慰的笑了。“还好我没有破坏什么,否则我一辈子难辞其疚。”
“相爱的人是拆不散的嘛!你别放在心上。”她顽皮地一吐舌,想让她放下愧疚。
众人虽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但见到新娘淘气的模样,忍不住会心一笑。
比利时是热情的国家,大家不介意等一等,把被打断的婚礼当是一件有趣的插曲,耐心等候。
听到她释怀的自我解嘲,周宝娟反而更羞愧了。“看到你有好的归宿我真为你高兴,这个你拿回去吧!别再随便给人了。”
“娟姊……”望着又回到手中的传家宝,杜立薇百感交集,有些沉重。
象征财富与权力的宝物人人想争,可有人嫌它是负担,它带来的不是通往幸福殿堂的路,而是沉沦的黑暗世界,让人因贪念而自我毁灭。不过周宝娟及时醒悟,不做违心事,归还家传宝物,可不见得其它人肯认同,得知她径下决定的阿尔梅里亚随后赶来,无礼地大喝——
“不准你还给她,快给我拿回来!”
奔跑的脚步声让众人回头一瞧。
“请不要在婚礼上大吼大叫,非常失礼!”主婚的牧师严厉喝斥。
“我……”他压抑怒气,缓下脚步往前走。“你不想站起来走路了?”
面对他愤怒的质问,周宝娟反倒没那么在意她的缺憾。“如果必须出卖我的人格,我拒绝。”
“不用说得太清高,你躺在病床上的家人呢?还有你得了梅毒的妹妹,你可以不管他们吗?”她要能视若无睹,当初就不会同意他的要求。
钱能买到很多东西,包括她的自尊和灵魂,他只消付出一点点钱,便可打探到她所有的过去,再从中加以利用,成为他手中的傀儡娃娃。
为了得到继承权,阿尔梅里亚不择手段地又走了一趟台湾,他靠着征信社给的资料找到康福育幼院,又循线锁定曾与杜立薇交好的周宝娟,以巨额支票引诱她合演一出戏。当然,他根本没有钱付给她,因此才更要拿到传家宝,好填补他越来越大的债务黑洞。
“我会自己想办法,不劳费心。”如果这是她的命,她慨然承受。
“就凭你一个残废?”他蔑然的一讽。
是呀!她这身残疾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又怎么解决家人的病痛?
周宝娟想起自己六岁被领养,而后又被养母推入火坑的妹妹,她心里的痛楚难以道于外人,可是她勉强不了自己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即使那会使她再一次失去家人。
“你才是心残脑残的废物,一条丢进塞纳-马恩省河鱼也不吃的臭虫,你为什么老是死性不改,利用别人替你做坏事?”要不是礼服太重,她一定冲向前海扁他一顿。
恢复本性的阿尔梅里亚一挑眼,冷笑。“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把宝石还来,否则……”
“否则你想威胁我的妻子,对她不利吗?”高大的身躯一挡,慑人的压迫感令人生惧。
“我……我只是善意的提醒她,别贪求不属于她的东西。”想到堂兄击在身上的重拳,阿尔梅里亚微呐的一缩肩。
“那正是我想送你的话,不要贪得无厌。”他若不赌,菲尼特伯父留给他的财产够他挥霍好几年。
他一听,很不服气地挥动手臂。“亲王头衔是我的,福诺克斯领地是我的,连这座梦幻城堡也是我的,你凭什么霸占?”
“我没有霸占,只是依照伯父生前的约定,娶了他指定的女孩为妻。”而他们刚好相爱,并非为了结婚而结婚。
“哼!她本来已是我囊中物,是你强行抢去,还敢说没有谋夺之心。”分明是睁眼说瞎话,掩人耳目。
“福诺克斯家的产业将会留给福诺克斯后人,我一文不取。”要是他长进点,他又何必强出头。
“说得真好听,那你还给我呀!我也是福诺克斯家族的人,还是父亲的独生子,他的资产不留给我能留给谁。”他大有非要到手之势,不肯罢休。
“阿尔梅里亚……”他想胡闹到几时?
头痛不已的奥特正想着该用什么方式请堂弟离开,一旁忍不下去的菲妮亚气急败坏地跳出来。
“够了,我要是不把事实真相说清楚,这场闹剧就没了结的一天。”
“什么真相?”阿尔梅里亚忽觉不安,不想听她说出什么骇人事实。
“其实你根本不是菲尼特的孩子,他幼年曾坠马伤到生殖器官,从此不孕,你是你母亲婚前和一位西班牙斗牛士所有的,他后来抛弃了你母亲……”
但是菲尼特深爱已有身孕的兰丝,坚持要与她结为连理,因此婚后才出生的阿尔梅里亚才成了他独子。
原本菲尼特有意将亲王头衔传给视为亲儿的阿尔梅里亚,可是他越大越难管束,行为也越乖张,所以他才将传家宝送给台湾的友人,希望他能有所警惕,稍加收敛言行。谁知他不仅不知反悔,还变本加厉地仗势其身份,任意横行,豪赌成性,让菲尼特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彻底死了心。
“……他死前几个月才告知我这约定的漏洞,他要我把福诺克斯的荣耀交给真正的福诺克斯后人,也就是奥特,逼他生下后代免绝承嗣。”
这才是事情的经过。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骗我,你们合起来骗我……你们想夺走我的一切……”备受打击的阿尔梅里亚发狂大叫,不相信他喊了二十几年的父亲竟不是他生父。
“菲尼特知道你一定不肯接受自己的身世,所以他留下一份亲子鉴定表,证明你并非他亲生骨肉。”那老家伙倒也聪明,临走前还摆了大家一道。
想到已逝的胞兄,菲妮亚鼻头一酸,轻拭眼角。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不是福诺克斯家族成员……我完了,我欠下的赌债……”他打了个冷颤,脸色灰白。
阿尔梅里亚被福诺克斯家族两名高壮的表亲给架出城堡,婚礼又继续举行。即使经过了一段时间不算短的闹场,在场宾客没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人手一杯香槟,自行取用桌上的餐点,欢乐气氛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