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实在是忍不住,他还是开口问了。
“你对方茜希了解多少?”
“嗯,不多。”他堂弟搔搔下巴想:“她喜欢吃白酒蛤蜊义大利面算不算?”
他干嘛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呢?原仰看一下天花板。
“我走了,再见。”
“喂,干嘛这么现实?”原野好笑地拉住他。“听小智说,她以前好像去美国拜师学艺,后来才在山上的那栋老公寓落脚,顶多就知道这样了——我说,你睡都跟人家睡过了,连她什么底细都没摸清楚,会不会太逊咖?”
美国学艺?没想到她口中的“师父”不是台湾的艺术家。原仰开始在脑中过滤,美国有哪些叫得出名号的陶塑或琉璃艺术家。
当然,她也可能是去学校学的。但从她提起师父的崇敬口吻,他认为那人应该是个名家才对。
“你怎么知道我和她……睡过?”他对堂弟皱眉。
“拜托,我是干厨师的,厨师什么都不灵,就鼻子最灵。她那件运动衫上全是你的古龙水味,你的衬衫——”堂弟抽抽鼻子。“全是她的香皂味,我就不信你们两个只是一时起意,决定玩换装游戏。”
“……”这人是狗鼻子吗?
“以你这种工作狂,突然没来由的一直留在台湾,回去才一个多月又跑回来,我还没看哪个女人把你搞得这样团团转,你是认真的?”堂弟挑了下眉。
“绝对认真。你绝对想不到,要让一个艺术家乖乖签约有多难。”他避重就轻。
“哈!”堂弟又是那个意有所指的笑。
第7章(2)
那种心事被洞穿的老羞成怒感越来越强。
更糟糕的是,原仰甚至不确定自己被洞穿的又是怎样的心事。
他烦躁地摆摆手,站起身。“我得走了,你看看要不要回去睡个回笼觉。”
“算了,人都已经到了这里,走一步算一步。”原野还是那样的意有所指。
“我还是来发几个做披萨的面团吧!总是不能让这一趟白来。”
原仰重重地瞪他一眼。
“再见!”
他要出门时,背后突然响起堂弟低沉的嗓音。
“她那样的女人,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原仰脚步一顿,回头。
“她那样的女人,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原野重复一次。“如果哪天你死了,变心了,分手了,她在你的坟前哭完,或吐你几口口水,转头不需要你也能过得很好——她不像你妈。”
她不像你妈。
原仰挑一下嘴角,不多说什么,挥挥手离开。
回到家后,茜希越想越不对劲。
是这样的,当初师父是这么答应的,包山包海包维修。
既然如此,她现在又干又扁又没钱,到底是在跟谁装什么志气?还拿自己未卖出的“薪水”付帐呢!呿!
仗着一时振作起来的憨胆,她翻出电话噼哩啪啦按下一串号码。
“哈啰?”
“师父,我的电窑坏了!”没等那端暴跳如雷,她先抢着开口。
出乎意料,师父反应倒挺平静,可能是最近工作顺畅,不然就是师母没给他排头吃。
“坏了就修吧。”
茜希心中的大石登时放下。
“那是我联络原厂,还是……”她讨好地问。
“废话!我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我会知道你的窑哪里坏了吗?”她师父大骂。
呜,果然还是暴走了。
“好啦!”她可怜巴巴地垂下头。
“拉斯维加斯的展览只剩下四个月,你的进度如何?”师父问。
“这两天赶快把窑修好,就来得及。”
“那还不去打电话,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要是个展没成功,出去别跟人说你是我徒弟,丢都丢死人了!”
砰!断线。
“哈……哈哈……果然还是不明理不冷静又爱骂人的师父让人比较习惯。”她自虐的干笑。
下一通,打电话联络国外原厂。
她先下楼,很辛苦地搬开电窑,找到后面的原厂名称,再上楼用网路查询一下国际维修电话,拨了过去。
这种专业厂商就是干脆,茜希的客户资料是报师父的名字,因为当初购买人和登记人都是他。服务人员一听见她报的名字,语音变得更加热忱,保证明天一定会有专人上门服务,茜希便收了线。
据她所知,这座电窑的制造商在台湾没有维修据点,最近的也是在新加坡,她只能说,人有名气真好,维修人员说叫就马上帮你从新加坡叫来。
解决完了心头大患,她拍拍肚子,觉得有点饿了。
可恶!刚刚应该在“田野”吃完饭再回来的。
……慢着!删除这个想法。
刚才在“田野”吃的话,现在可能已经住进加护病房。
还是过几天冷一下,确定风头过去,再来叫餐吧!
“好饿……”茜希咕囊着翻找冰箱,只找到一罐牛奶和半颗已经干掉的包心菜。
她把包心菜丢进厨余桶里,倒了一大杯牛奶喝掉。
嗯!好喝!肚子里有东西,脑子就开始胡涂了。
原仰一进门,看见的就是一个小影子在沙发上窝成一团,茶几上放着一个空杯。
他拿起杯子闻一闻,眉心一皱,回去冰箱里检查。
“喂?”他赶快出来摇她。“茜茜?醒醒。”
牛奶早就过期三天,她不会被自己毒死了吧?
“啊……嗯?”她困倦地揉揉眼睛。
原仰松了口气。
“过期牛奶你也敢喝,就不怕肠胃炎?自己一个人住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他骂。
整间屋子转一圈,手指拨一下她早就枯死的植物。
“连个电话也没有……”唔,电话出现了。他略过五斗柜上的电话,继续向下发挥。“吃东西不定时,作息不正常,饮食不健康,我看你哪天在家里病倒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喂!怎样!现在是想吵架是不是?还越骂越顺口咧!你是我妈啊?”
原仰烦躁地撩撩头发。
“我要回去了。”他突然说。
“回哪里?”她瞪了瞪眼。
“伦敦。”
“等一下,你是说,你千旦迢迢飞了十几个小时来台湾,只为了跟我打一炮,然后再飞回去?”
“嘿!”
她粗鲁的语气并不是惹恼他的主因,语气下的笑意才是。
茜希不在乎地耸耸肩。
“我就是我,我永远不会变成那些拈着莲花指喝茶的淑女,你越早习惯这一点越好。”
习惯?习惯她?
习惯她的坦率直白,近乎粗鲁的诚实?他已经可以想见,在她自己作品展上,她那张嘴巴会吓坏多少评论家——但他们也会爱上她。
噢,他一点都不怀疑,方茜希绝对会凭着她独特的魅力,将那群势利的评论家迷得神魂颠倒。
原仰一直在问自己,她到底哪里特别?为什么自己就是如此受到引惑?
一开始他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拉,例如他独身太久,工作太忙,没有稳定的关系诸如此类,总之跟她无关,是他自己的问题。
直到最后,诚实的那一面终于占了上风。
他反问自己,方茜希哪里不特别?
她热情,大胆,直率,勇往直前,她的每一根骨头,乃至于每一个细胞都散发出强烈的生命力,那份光彩近乎有形有质,如太阳般吸引人扑近。
他受她吸引,就这样。
不必一定要有一套合理的逻辑,总之她就是抓住了他的视线。
就这样。
认清事实后,盘旋在体内的烦躁一扫而空。
他走过去吻住她。。
茜希被吻得神魂颠倒。放开她时,他的眼中带着笑意,而她不知所以。
“喂,有人说你比经前症候群的女人更莫名其妙吗?”